桑织星透过沉重的红盖头缝隙,无语的目光扫过眼前这三个……实在难以形容的杰作。
她们是来除祟诛邪的,还是存心来恶心鬼的?!
一股无形的、源于灵魂深处的强烈不适感猛地攫住了桑织星。
那感觉比她当年含冤死去时还要膈应人。
好端端的血肉之躯!好端端的五官轮廓!她们竟能、竟敢把自己的脸糟践成这副惊天地泣鬼神的模样。
桑织星的红盖头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那是她内心翻江倒海、几欲作呕的无声表达。
和这三个丑得突破想象、品味清奇到令人发指的东西玩娶夫游戏?
桑织星只觉得这念头本身都是一种亵渎。
她只想立刻、马上、现在就掀了桌子,把这三个辣眼睛的丑玩意儿连同那三个男人,一起从她的喜堂里轰出去!
轰得越远越好!最好直接丢进忘川里洗洗眼睛!
沈淼淼那双灵动狡黠的眼眸敏锐地捕捉到了桑织星充满抗拒的后退动作。
她心头一乐,觉得更有趣了。
立刻清了清嗓子,故意捏起一副又尖又粗、矫揉造作的假嗓,冲着那红盖头扬声喊道:
“好姐姐!”那声音像是破锣被强行勒成了细线,刺耳又怪异,“别害羞嘛!来玩我呀!”
她甚至还扭捏地晃了晃宽大的袖子,模仿着戏文里娇羞女子的姿态:“我一百个愿意跟姐姐拜堂成亲!保管让姐姐三年抱俩,五年抱仨!热热闹闹!”
红盖头下,桑织星藏在宽大嫁衣袖中的那只手,瞬间攥得死紧!
惨白的手背上,青黑色的血管都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凸起。
那坚硬的质感,仿佛能将骨头捏碎。
她这是气的!
沈淼淼话音未落,旁边顶着满脸凹凸不平麻子的叶澜也唯恐不乱地开了口。
她刻意压低了声线,努力显得沉稳,但内容却更加荒诞:“咳,”
她状似严肃地向前半步,“某也……愿意。孩子……”
她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补充道,“纵使非我亲生,我也定视如己出,悉心抚养。”
几乎同时,另一侧那位水痘画得满脸都是的姜泠月,甚至有几颗特意点在眼皮上,适时地、极其温顺地微微弯起了嘴角,露出一个羞涩又包容的微笑。
她用一种仿佛浸了蜜糖,却又带着点哀怨飘渺的腔调轻声细语:
“我……都行的。”她微微垂首,长长的假睫毛扑扇着,“只要姐姐得空时,偶尔能想起我,来看看我便好,我便心满意足了。”
桑织星被那三个丑东西和她们荒诞无稽的话语噎得是鬼气翻涌,几乎要冲破盖头。
她猛地一甩宽大的猩红嫁衣袖袍,袍角带起一阵冰冷的阴风,呼啦啦作响。
红影飘动,她身形一晃,已然端坐在喜堂那铺着暗红绒布的高台主位之上。
那座位冰凉坚硬,却远不及她此刻心中的膈应和怒火。
她低垂着红盖头,冰冷的目光扫过台下站着的六人。
沈淼淼、叶澜、姜泠月三个顶着不堪入目妆容的丑角,以及她们身后另外三个尚未开口、容貌相对正常的同伴。
三丑三美,泾渭分明。
若真按规矩和那三个丑东西拜了堂、成了亲。
别说完成仪式了,她这千年来稳如磐石的道心,怕是当场就要被那视觉冲击震得崩裂溃散。
这简直比被杀妻证道捅个对穿还要命。
桑织星瞬间下定了决心。
不跟她们玩了,这戏码演不下去了。
她直接推进到最终章,那本该在一切闹剧结束后才上演的血腥终曲。
冰冷的意念掠过,桑织星藏在宽袖下的手轻轻抬起,用那僵硬的、涂着蔻丹的手指,在铺着红布的案几上不轻不重地叩击了两下。
清脆的声音在死寂的喜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她那毫无温度、带着金石摩擦般质感的声音穿透红盖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喜堂之中:“把他们杀了。”
周围的纸人朝着沈淼淼六人靠近。
随着桑织星那冰冷的杀令回荡在喜堂,原本静立四周的纸人队伍骤然活了过来。
它们僵硬的头颅齐刷刷转向沈淼淼六人,空荡荡的嫁衣袖口无声扬起,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如同提线木偶般朝着众人围拢逼近。
沈淼淼非但不退,反而瞅准一个空隙,身子猛地向前一扑。
“刺啦——”她宽大的袍角被地上的碎石划破,整个人以一个略显狼狈的滑跪姿势,精准地哧溜一声,恰好停在桑织星端坐的高台下、那双猩红绣花鞋的前沿。
她动作快如闪电,手指已然攥住了桑织星那只垂在椅子扶手旁、冰冷僵硬的手腕。
桑织星下意识想抽回,却被沈淼淼死命握住,强行将那毫无温度、涂着蔻丹的鬼手贴在了自己布满七颗大黑痦子的脸颊上。
沈淼淼仰着头,用她那刻意扭曲过的粗哑嗓音,饱含深情地对着高高在上的红盖头嘶喊:“姐姐!别杀我!我王痦子不想死啊!”
她用力蹭着那只冰冷的鬼手,仿佛在表达无比的依恋,“我还想和姐姐长相厮守,过一辈子呢!”
就在沈淼淼深情告白的同时十几米外的叶澜也动了。
“滚开!”她低喝一声,穿着硬底靴的脚闪电般踹出!
“砰!”一声闷响,一个正欲扑向她的纸人竟被这势大力沉的一脚踹得倒飞出去,轻飘飘的纸片身躯撞在地上,发出哗啦的破裂声。
叶澜趁着这空档,也朝着高台方向扯开嗓子,她那被刻意压低的沉稳嗓音此刻也夹杂了几分破音,吼得格外卖力:“姐姐!还有我!王麻子!!!”
她一边喊,一边还不忘嫌弃地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叶…咳,王麻子单身苦熬了足足四十余载!好不容易盼到姐姐这般绝世美人愿意垂青、要娶我过门……”
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极其热切的光,双手甚至作势就要去解腰间的束带:“咱还等什么繁文缛节啊!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咱们现在就脱了衣服,把这洞房花烛夜给办了?!保证让姐姐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