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霜比前一夜更重,巫脉村的田埂硬得像块冰,踩上去能听见细脆的裂响。狗剩天不亮就揣着守脉玉往林边走,玉身的沉痛感没消,掌心贴着玉面,总觉那层“细沙”在慢慢磨着皮肉——像是养蛊石的煞气,正透过玉在缠他。 刚走到老槐树下,他脚边的土突然动了动。不是风刮的,是土下有东西在钻,土粒簌簌往上冒,还带着股淡淡的腥气,和林边蛊虫尸体的味道一模一样。狗剩立刻蹲下身,用柴刀拨开表层的冻土,指尖刚碰到下面的土,就僵住了:土里藏着一缕红丝,比头发还细,正贴着槐树根须往树干里钻,红丝过处,土粒都泛着极淡的红光。 “这是……”风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背着新采的草药篮,刚拐过街角就看见狗剩的动作。凑过来一看,脸色瞬间白了,“是养蛊石的煞气凝的丝!它在吸槐树的灵气!” 两人没敢碰那红丝,转身就往狐仙家跑。推开门时,狐仙正对着桌上的罗盘皱眉,罗盘的指针转得飞快,指腹大的铜针上,竟也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红。 “你们来得正好。”狐仙抬头,指尖点了点罗盘,“煞气已经顺着土脉往村里渗了,这红丝是煞气的‘根’,专找有灵气的东西缠——老槐树的绿光护着村子,成了它第一个要啃的目标。” “那怎么办?”狗剩把守脉玉掏出来,玉心的红影比昨天又亮了些,“玉还能压一阵,但要是槐树的灵气被吸光,绿光一散,村里就没屏障了。” 风丫立刻把草药篮里的东西倒在桌上,龙涎草、驱蛊草,还有几株刚找到的“镇灵草”——叶子是深绿色的,摸上去带着点温气。“镇灵草能挡煞气,我昨天在林边石缝里找到的,就是太少了。要不我们把草磨成汁,浇在槐树根周围?” 狐仙摇了摇头,拿起一片镇灵草叶子,指尖的血滴在叶面上,叶子瞬间亮了亮,却很快又暗下去:“不够。红丝已经缠上树根了,硬浇草药汁,只会激得它往更深的土里钻,到时候连找都找不到。”她顿了顿,看向窗外的老槐树,“得用守脉玉的灵气,把红丝从树根上‘引’出来,再用锁煞符封了它。” 三人立刻往老槐树下赶。狐仙先在槐树周围贴了八张锁煞符,符纸的边角对着树根,形成一个圈;风丫把镇灵草和驱蛊草混磨成汁,涂在符纸边缘,让清苦的药气顺着符纹散开来;狗剩则握着守脉玉,蹲在之前发现红丝的地方,慢慢把玉按在冻土上。 玉面刚碰到土,狗剩就觉掌心一烫——不是灼痛,是灵气往外涌的热。守脉玉的白光顺着土缝渗下去,土里的红丝像是被烫到,突然往回缩,却又被周围的符纸挡住,在土里扭成一团,隐约能看见土面在跟着起伏。 “快!”狐仙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指尖的血顺着符纹画得飞快,“把玉再往下按半寸,引它出来!” 狗剩咬着牙,把守脉玉往土里按得更深。白光更盛,土里的红丝突然猛地往上窜,像条小蛇似的从土缝里钻出来,朝着远离符纸的方向逃——可刚窜出寸许,就被风丫泼过来的草药汁浇中,红丝瞬间僵住,表面冒起细烟。 狐仙立刻把画好的锁煞符贴上去,符纸刚碰到红丝,就“滋啦”一声燃起淡绿的火。红丝在火里扭动,腥气越来越浓,最后慢慢化成一滩暗红色的水,渗进土里,连带着周围的冻土都泛起一层白霜。 守脉玉的白光渐渐弱下去,狗剩收回玉时,掌心的沉痛感轻了些,玉心的红影也淡了点。可没等他们松口气,远处突然传来村民的喊声——是李老根,他扛着锄头往这边跑,裤脚沾着更多的泥,脸色比早上还急:“东头的田!东头的麦子地里,也有红丝!” 三人往村东头跑,刚到田边就傻了眼:好几垄麦子的根须都露在外面,土被翻得乱七八糟,每株麦子的根部,都缠着一缕细红丝,红丝吸着麦秆的绿气,麦叶已经开始发黄,一碰就碎。 “不止这一处。”风丫蹲下身,拨了拨旁边的土,又找出一缕红丝,“煞气是顺着土脉往村里漫的,林边的红丝只是头,还有更多藏在土里,往有活气的地方钻。” 狐仙看着成片发黄的麦子,眉头拧得更紧:“霜降还有三天。养蛊石在攒煞气,这些红丝是它放出来的‘探路兵’,等霜降那天,煞气最盛,这些红丝会一起往养蛊石那边聚,到时候……” 她没说完,但狗剩和风丫都懂——到时候,藏在土里的红丝会把煞气引回林边的山洞,养蛊石的煞气加上红丝聚来的活气,石墙上的符纸和草药,未必挡得住。 太阳慢慢升起来,霜花开始化,田埂上的水带着淡淡的腥气。村民们也围了过来,看着发黄的麦子,没人说话——他们虽然没见过红丝,却知道这是煞气闹的。最后还是李老根先开口,扛着锄头往麦地里走:“怕啥!咱们昨天能封洞口,今天就能除红丝!多采点草药,多画点符纸,不信治不了它!” 村民们跟着应和,纷纷回家拿工具。风丫开始教大家辨认红丝,狐仙则坐在田埂上画符纸,狗剩握着守脉玉,沿着田埂慢慢走——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土里还藏着多少红丝,没人说得清。 傍晚时,天又阴了,老槐树的绿光比昨天更淡,只能勉强裹住树干。狗剩坐在槐树下,守脉玉放在腿上,玉心的红影在暮色里又亮了点。远处的林子里,虫鸣比前几天更响,像是在催着霜降快点来。 他伸手摸了摸槐树根,土还是凉的,却没了之前的腥气。可不知怎么,他总觉掌心发沉——像是还有一缕红丝,没被找到,正藏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顺着土脉,慢慢往林边的山洞爬,等着霜降那天,和养蛊石的煞气汇合。 槐树叶在风里晃了晃,绿光轻轻颤了颤,像是在提醒他:真正的麻烦,还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