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日子到了,巫脉村的田埂上满是弯腰割稻的村民,金黄的稻穗压弯了秆,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声响。风丫背着草药篮在田边走动,见谁被稻叶划了手,就掏出草药膏抹上,篮子里的龙涎草晒得半干,散发着淡淡的清苦气——这是她和村民采了半个月的量,全晾在老槐树下,堆得像座小山。
狗剩扛着锄头在田埂尽头巡查,守脉玉揣在怀里,虽不如前阵子凉,却总在靠近黑林时微微发烫,像揣了颗温吞的炭火。他蹲下身扒开泥土,土里的黑丝早没了踪影,可指尖触到的土粒,还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和黑林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狗剩哥!”远处传来孩子的喊声,是村里的小豆子,正举着个布包朝他跑,“风丫姐让我给你送这个,说你巡查时带着,能防煞气。”布包里是晒干的龙涎草,缝成了个小香囊,挂在腰间,清苦气顺着风飘进鼻子,怀里的守脉玉竟真的凉了些。
可没等他松口气,老槐树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异动——那层笼罩村子的绿光,竟晃了晃,像被风吹得歪了方向。狗剩心里一紧,扛起锄头就往回跑,刚到槐树下,就见狐仙正仰头望着树冠,眉头拧成了疙瘩,指尖的槐叶上,沾着一点极细的黑灰。
“绿光在挡东西。”狐仙声音发沉,指着树冠顶端,“刚才有缕煞气从林里飘过来,被绿光烧没了,可这煞气比之前浓,像是从虫身上来的。”风丫也跑了过来,手里攥着片刚采的草药,叶子边缘发黑:“田边的草药也有反应,煞气在往村里渗,只是很慢,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三人没再耽搁,当天傍晚就背着柴刀和符纸进了黑林。这次的雾气比上次更沉,走了没多远,就听到一阵细微的“嗡嗡”声,像无数小虫子在飞。风丫突然停住脚,捂住口鼻:“这声音不对,是蛊虫的翅声,而且数量不少。”
狐仙掏出罗盘,指针转得飞快,最后猛地指向林深处的一处崖壁——那里藏着个半隐在藤蔓后的山洞,洞口的藤蔓全是黑的,一碰就碎成灰。“就是这儿了。”狐仙扯掉藤蔓,山洞里的腥气瞬间涌出来,比之前的巢穴浓了十倍。
狗剩提着灯笼先走进去,灯光扫过洞壁时,他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洞壁上密密麻麻全是虫卵,比之前见到的大了一圈,蛋壳上泛着红光,有些已经裂开小口,能看到里面蠕动的黑虫。中央的石台上,那块藏在石缝里的养蛊石正亮得刺眼,红光顺着石缝流到地上,钻进虫卵里。
“这些虫卵快孵化了!”风丫立刻掏出龙涎草粉末,往洞壁上撒,粉末碰到虫卵,“滋滋”声连成一片,虫卵的红光暗了些,却没停下孵化的动静。狐仙掏出符纸,贴在养蛊石上,刚想念咒,石缝里突然窜出一缕黑气,直扑她的面门。
“小心!”狗剩立刻把守脉玉按在符纸上,白光瞬间炸开,黑气被撞得退回石缝,养蛊石的红光也暗了大半。李老根不知何时跟了进来,手里举着柴刀,对着石台就砍:“我看这石头不顺眼好久了!”“别砍!”狐仙急忙拦住,“这石头连着所有虫卵,砍碎了虫全会醒!”
风丫突然想起什么,从草药篮里掏出一把晒干的“驱蛊草”——这是她前几天在山涧边发现的,比龙涎草的驱蛊力强些。她把草药揉碎撒在养蛊石上,草药碰到红光,立刻燃起淡绿色的火,火顺着石缝钻进去,养蛊石的红光一点点褪去,洞壁上的虫卵也慢慢停止了蠕动,蛋壳渐渐变白。
“暂时压住了。”狐仙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但这石头没碎,只要还有一点煞气,虫卵就可能再醒。”狗剩蹲下身,摸了摸变白的虫卵:“我们把石头封起来吧,用符纸和龙涎草灰裹住,再把山洞堵上。”
几人忙活了大半夜,才用石块把山洞堵死,又在外面撒了三层龙涎草灰,贴满符纸。走出黑林时,天已经亮了,老槐树的绿光正往林边飘,像是在确认安全。
回到村里,村民们已经在田埂上等着了,见他们没事,都松了口气。风丫把驱蛊草分给大家:“以后看到这种草,多采点,能防煞气。”狐仙则带着几个年轻村民,在林边筑了道更高的石墙,墙上贴满符纸。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孩子们在槐树下追闹,村民们在田里收割,风丫的草药篮里,龙涎草和驱蛊草堆得满满的。可狗剩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夜里他总能听到黑林里传来细微的虫鸣,怀里的守脉玉,也总在这时微微发烫。
夕阳落下时,狗剩坐在槐树下,望着黑林的方向。老槐树的绿光落在他身上,暖暖的,却驱不散他心里的警惕。他摸了摸腰间的龙涎草香囊,又摸了摸怀里的守脉玉,心里清楚:只要那藏在洞中的养蛊石还在,那细微的虫鸣,就会一直提醒着他——巫脉村的安稳,还需要他守下去。
槐树叶在风里轻轻晃,把绿光洒得更远,直到林边的石墙上,把那缕藏在暗处的虫鸣,牢牢挡在光外。可没人知道,那堵石墙后的山洞里,那块养蛊石的石缝中,正有一点极淡的红光,在慢慢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