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长白山越近,地面的震颤越剧烈,脚下的积雪像沸腾的水般翻滚,时不时裂开深不见底的黑缝。山魁的踏雪步渐渐乱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他咬着牙骂道:“这龟孙想把山掀了不成!”
话音刚落,前方突然隆起道雪墙,雪块里裹着无数扭曲的黑影,细看竟是被黑液腐蚀的山兽骸骨,正张牙舞爪地扑过来。风丫突然将手里的银针掷出,银针在空中化作张光网,网眼处渗出金粉,那些骸骨一碰光网就化作齑粉,可更多的骸骨还在从地下冒出来,像片移动的坟场。
“是地脉里的冤魂被惊动了!”张萨满的兽骨串剧烈发烫,青蛇突然从骨串上窜出,在雪地上游出条青色轨迹,轨迹所过之处,黑缝里冒出的骸骨纷纷冻结,“”
狗剩抓住风丫的手腕,龙晶的光芒在两人周身织成护罩,撞开迎面而来的骸骨。山魁则抡着斧头在前面开路,斧刃上沾着的黑血被龙晶的余光燎得冒烟,他每劈一下,就吼一声,倒像是在给自个儿壮胆。
快到守仙坛所在的山缝时,地面突然塌陷,四人同时往下坠!狗剩急中生智,将龙晶贴在岩壁上,光芒瞬间化作道阶梯,他们踩着光阶往下落,却看见下方的守仙坛正在崩裂——五仙的本体虽已挣脱束缚,正围着坛眼施法补封印,可黑仙的本体残躯竟从山缝深处钻了出来,像团不断膨胀的黑泥,正一点点吞噬五仙的光芒。
“用龙晶砸它的核心!”黄仙黄鼠狼突然从山魁肩头跳下,拐杖往地上一顿,地面弹出无数尖石,暂时挡住黑泥的蔓延,“就在它最中间那团红光里!”
狗剩看向黑泥中央,果然有团跳动的红光,像颗腐烂的心脏。他刚要冲过去,却被狐仙拦住:“它在故意引你!那红光周围都是怨毒,龙晶碰了会被污染!”
“那咋办?”山魁的斧头已经卷了刃,他看着五仙的光芒越来越弱,急得直跺脚。
风丫突然指着光阶下方:“你看那些仙骨的碎片!”
众人低头,只见之前嵌进坛眼的仙骨碎片正从石缝里渗出来,每片碎片都泛着微光。狗剩心头一动,龙晶的暖意顺着光阶往下淌,那些碎片竟像被吸引般飞了起来,在他面前组成个五边形的光阵。
“是五仙的本源!”张萨满突然悟道,“用龙晶催动它们,能组成绝杀阵!”
狗剩将龙晶按在光阵中央,光芒骤然暴涨,五仙的本体仿佛感应到什么,同时往光阵里注入力量。狐仙的火、黄仙的木、白仙的金、柳仙的水、灰仙的土,顺着光阵流转,竟在黑泥上方化作只巨大的手掌,掌心正是缩小的五仙图案。
“落!”五仙的声音同时响起,巨掌带着雷霆之势拍下,黑泥里的红光剧烈闪烁,黑仙的本体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黑泥不断炸开,溅出的黑液却被光阵烧成了青烟。
可就在巨掌即将拍中红光时,黑泥突然收缩,化作根尖锐的黑刺,反向刺向光阵中央的狗剩!山魁想也没想就扑过来,用后背挡了这一下,黑刺穿透他的衣衫,留下个黑洞洞的伤口,伤口周围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山魁!”风丫惊呼着扑过去,白仙刺猬突然跳进伤口,金刺不断吞吐,竟将黑气一点点吸了出来。
这片刻的耽搁,黑刺已经刺穿光阵,离狗剩的眉心只剩寸许。龙晶突然脱离光阵,自动护在他身前,与黑刺撞在一起,发出声震耳的轰鸣。
光芒散去后,黑刺化作飞灰,红光彻底熄灭,黑仙的本体在光阵里消融成点点黑屑。五仙的光芒重新亮起,守仙坛的裂缝开始愈合,甚至比之前更坚固。
山魁趴在雪地上,后背的伤口已经结痂,他咳了两声,咧嘴笑道:“娘的……这下总算……真完了吧?”
狗剩蹲下身,龙晶的光芒落在他伤口上,结痂处渗出点金粉,伤口竟慢慢长平了。五仙的本体渐渐化作光点,融入山岩之中,狐仙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声音里带着笑意:“守坛人,往后……就拜托了。”
回程时,山魁一路都在吹嘘自己挡黑刺的壮举,说那一下比他爷爷当年猎黑熊还威风。风丫缝好了新的布偶,白仙刺猬缩在里面,偶尔探出头看看太阳。张萨满的兽骨串添了道新的刻痕,他说这是五仙赐的护身符。
狗剩走在最后,摸着心口的龙晶,它已经彻底变回块温润的玉佩。长白山在身后静静矗立,山尖的雪在阳光下闪着光,再也没有黑雾缭绕。
快到村口时,山魁突然指着老槐树:“看!那是不是老李头?”
众人望去,只见槐树下站着个模糊的白影,正对着柳仙坛作揖,身影渐渐变淡,最后化作片雪花,落在青石坛上,悄无声息地融化了。
“是他的善念没被吞噬干净。”张萨满叹了口气,“总算能安心走了。”
村里的炊烟又升起了,这次是真的。狗剩推开家门,灶台上的铁锅还在,只是里面的肉汤早已凉透。他生了火,将锅洗干净,往里面添了水,打算煮点雪水喝。
山魁和风丫在院里扫雪,张萨满坐在门槛上晒太阳,哼着不知名的调子。阳光穿过窗棂,落在灶台上,暖洋洋的。
狗剩看着锅里慢慢融化的雪水,突然笑了。他知道,爷爷一直都在,在这炊烟里,在这阳光里,在这往后每一个平静的日子里。
门外传来山魁的吆喝:“狗剩!水开了没?咱炖狍子肉去!”
“来了!”狗剩应着,往灶里添了根柴。
火焰噼啪作响,映得他脸上暖暖的,像极了爷爷当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