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火越来越近,隐约能听见水流拍岸的声音,混着木头被水泡得发胀的声。胡小红突然停住脚,鼻子嗅得飞快:不对,这酒气里掺着腐土味儿。它往狗剩怀里缩了缩,老船工要是还活着,身上该是鱼腥味才对。
渡口边泊着艘破木船,船板上积着层绿苔,舱门挂着把锈锁,锁眼里塞着团黑布,看着像人的头发。那点灯火是挂在船桅上的马灯,灯芯忽明忽暗,把周围的树影投在地上,像无数只扭曲的手。
有人吗?凤丫喊了一声,声音被风吹得散了,只换来几声水鸟的怪叫。白灵的雪灵狐突然冲船尾龇牙,那里的水面泛着圈诡异的涟漪,像是有东西刚从水里钻出来。
狗剩捏碎颗弹珠,眼前的景象猛地变了——木船的船板上布满了细密的牙印,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马灯里的不是灯油,是半盏暗红的液体,正顺着灯座往下滴,落在地上冒烟。而船尾的水里,浮着半截青黑色的蛇尾,鳞片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相柳的分身就在船上。胡小红声音发颤,却从兜里摸出个油纸包,柳家奶奶给的烤鸡,试试?它刚要把油纸包扔过去,就见舱门一声开了,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那身影穿着件打满补丁的蓝布褂,头发白得像雪,手里拄着根船桨,脸上爬满皱纹,眼睛却浑浊得像蒙了层白雾。他慢慢转过身,喉咙里发出的声响,像是有痰卡在嗓子里:要渡河?
胡小红往狗剩身后躲:你是老船工?
老头咧嘴笑了,露出嘴里黑黄的牙,天黑了,渡河要加钱。他伸出手,那只手枯瘦如柴,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指关节处缠着圈青黑色的线,看着像蛇蜕。
狗剩注意到老头的脚——他根本没踩在船板上,双脚悬空飘在船边,裤脚底下露出半截青鳞,正随着水波轻轻晃动。他摸出柳家奶奶给的玉佩,玉佩突然发烫,烫得他手心发疼。
我们要找相柳。狗剩握紧冰剑,它在哪?
老头的脸突然僵住,眼睛里的白雾慢慢褪去,露出里面竖瞳般的黑缝:找它?他的声音变得尖细,像蛇吐信子,正好,它缺副新骨头。话音刚落,他的身体突然拉长,蓝布褂被撑得裂开,露出里面青黑色的鳞片,整个人变成了条水桶粗的巨蛇,吐着分叉的舌头,信子上滴着粘稠的毒液。
是分身!胡小红把烤鸡往蛇头扔过去,先喂饱它!
烤鸡在空中划过道弧线,相柳分身的眼睛突然亮了,猛地张口去接。就在它咬住烤鸡的瞬间,胡小红突然大喊:狗剩,用铜钱!
狗剩早有准备,摸出三枚铜钱往蛇眼掷去。铜钱带着破空声砸在鳞片上,几声弹开,却在蛇头上留下三个焦黑的印记。相柳分身痛得嘶吼一声,尾巴猛地扫向木船,船板瞬间被拍得粉碎,溅起的木屑里混着无数根细发,缠向三人一狐。
是哭丧幡的头发!凤丫撒出把粗盐,盐粒落在头发上,发出的响声,头发瞬间蜷缩成一团。白灵翻开《山经》,书页上浮现出新的字:分身惧火,更惧血亲之血。
血亲?狗剩一愣,胡小红突然跳到他肩上,尖声喊:柳家奶奶不是说过,她家跟相柳有仇吗?这玉佩是柳家的,肯定管用!
狗剩举起玉佩,玉佩在灯光下泛着红光,相柳分身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身体猛地往后缩,撞翻了马灯。马灯掉在水里,却没熄灭,反而燃起团蓝火,顺着水面往蛇身上爬。
是尸油火!胡小红兴奋地直拍爪子,烧得它现出原形!
相柳分身在火里疯狂扭动,鳞片一片片脱落,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躯体。它突然张开大口,喷出股黑色的浊气,直扑狗剩面门。狗剩下意识地举起玉佩,玉佩发出道白光,把浊气挡了回去。
就是现在!白灵喊道,它的七寸在蛇腹左侧,有块白鳞!
狗剩握紧冰剑,借着蓝火的光,果然看见蛇腹左侧有块与众不同的白鳞,正随着蛇的呼吸微微起伏。他纵身跃起,冰剑带着寒气劈向白鳞,一声,剑刃没入鳞片,涌出的不是血,是粘稠的黑泥,还带着股河腥气。
相柳分身发出最后一声嘶吼,身体慢慢化为黑水,渗入河底,只留下那块白鳞,在水面上打着转。胡小红跳过去叼起白鳞,甩了甩上面的水:这玩意儿能卖钱不?
渡口的风突然停了,水面恢复平静,只有那盏马灯还在燃烧,照亮周围狼藉的景象。狗剩捡起地上的玉佩,玉佩已经不烫了,只是依旧冰凉。他看向黑水河下游,夜色更深了,却隐约能看见远处有片火光,像是有人在那里烧着什么。
下游还有动静。凤丫望着火光的方向,我们去看看?
胡小红把白鳞塞进兜里,舔了舔爪子上的油:走!说不定那边有烤全羊!它蹦蹦跳跳地往下游走,红袄在夜色里格外显眼。
狗剩跟上胡小红,手里的冰剑还在微微发烫。他知道,这只是相柳的一个分身,真正的大麻烦还在后面。但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又看了看身边的凤丫和白灵,还有肩上哼着小曲的胡小红,突然觉得没那么怕了。
反正路还长着呢,天亮之前,总能找到点好酒好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