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根重归稳固的第三日,黑松山突然热闹得像赶大集。
先是长白山的老参仙带着子孙们来了,个个顶着红扑扑的参花,往狗剩怀里塞了把千年参籽:“埋在你家院子里,来年长出的参,能治百种山祟留下的邪病。”接着是兴安岭的熊瞎子一族,扛来半扇烤得流油的野猪肉,瓮声瓮气地拍二舅的肩膀:“你打枪的准头,比我爹当年强!”连最不爱凑热闹的雪线蛇仙都来了,盘在龙鳞斧的斧柄上,吐着信子跟小蛇聊得热乎——原来它俩是远房亲戚。
守山狐仙的石室里更是挤得转不开身。银狐被众仙家围着问东问西,尾巴尖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二舅正跟个穿虎皮裙的壮汉掰手腕,那是黑虎山的虎仙,输了就往二舅手里塞颗虎牙:“这玩意儿镶在枪头上,打邪祟一枪一个准!”
狗剩和白灵正蹲在角落,给《山经》补页。最后那页娘的字迹隐去后,竟凭空多出片空白,老狐仙说这是“待续页”,得让他们把新发生的事记上去。
“写啥好呢?”白灵咬着炭笔,辫子梢的红绳缠在狗剩手腕上,打了个俏皮的蝴蝶结,“写银狐打架时掉了三根毛?还是写二舅喝多了跟石头拜把子?”
狗剩刚要笑,袖袋里的元宝仙突然炸毛,蹦出来对着洞口尖叫:“不好了!有股怪味儿!比相柳的腥气还冲!”
话音刚落,洞口的藤蔓突然剧烈摇晃,进来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是只浑身雪白的兔子,却长着三只耳朵,怀里抱着个破布包,一瘸一拐地往石室中央冲,嘴里喊着:“老仙家救命!青丘的狐狸快被吃光了!”
众仙家瞬间安静下来。银狐皱起鼻子:“青丘?那不是在三千里外吗?跟咱长白山隔着三条江呢,咋会跑到这儿来?”
三耳兔急得直跺脚,布包一撒,滚出几颗血淋淋的兽牙,牙尖上缠着缕黑丝,跟阴山门邪符上的纹路极像,却更细、更密:“是‘蚀骨丝’!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黑衣人,带着这玩意儿屠了青丘半座山,说要找什么‘九尾莲’,找不到就把狐狸皮扒了做垫子!”
“九尾莲?”白灵突然想起《山经》里的插图,画着朵九瓣莲花,长在人骨堆里,旁边注着“聚魂之花,生于极阴之地”,“那不是传说中能让魂魄永不消散的东西吗?”
老狐仙的白眼球突然转向狗剩胸口:“你娘的双生魂附在你们身上,虽能暂时安稳,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真有九尾莲……”
话没说完,石室突然剧烈震动,洞顶落下无数碎石。外面传来山鹰的尖啸,是示警的声音!狗剩跑到洞口一看,只见黑松山脚下的江面突然翻起巨浪,浪头里浮出艘黑船,船帆上画着个血色的骷髅头,骷髅眼眶里缠着的,正是三耳兔说的蚀骨丝!
“是海上来的邪祟!”二舅扛起猎枪,枪头上新镶的虎牙闪着寒光,“娘的,阴山门刚消停,又来帮抢地盘的?真当咱山里没人了?”
龙鳞斧的小蛇突然窜起,对着黑船的方向喷出青火,火光照亮了船舷上的黑衣人——他们穿着跟阴山门类似的黑袍,却在领口绣着银色的海浪纹,手里的武器不是邪符,是柄弯弯的钩子,钩尖滴着墨绿色的毒液。
“是‘黑海帮’!”老狐仙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百年前被初代守印人赶出东海,据说躲在极北冰海里修炼邪术,怎么会突然现世?”
三耳兔突然指着黑船桅杆:“你们看那旗子!骷髅头旁边的是不是九尾莲?”
众人抬头望去,果然,血色骷髅的旁边,绣着朵九瓣莲花,花瓣上还沾着些白色的绒毛——像是狐狸的毛。
狗剩突然握紧白灵的手,腕间的红绳烫得惊人:“他们不是来找九尾莲的,是来找……能聚魂的东西。”他摸了摸胸口,那里有娘的魂,“他们知道娘的双生魂在我们身上。”
黑船上传来一阵怪笑,笑声像无数只指甲刮过木板:“长白山的小娃娃倒是聪明。把双生魂交出来,或者告诉我们九尾莲在哪,饶你们全山性命,不然……”
话音未落,巨浪突然拍向江岸,江水瞬间漫过黑松山的半山腰,蚀骨丝随着浪头蔓延,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连坚硬的岩石都被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孔!
“跟他们废话啥!”二舅对着黑船开了一枪,虎牙子弹在半空炸开,化作道白光,竟将浪头劈成两半,“咱山里的规矩,从来都是客人来了好酒好肉,豺狼来了就用拳头打出去!”
银狐化作道银光冲向黑船,虎仙咆哮着紧随其后,老参仙指挥着参籽们往蚀骨丝上撒,参籽落地就长成带刺的藤蔓,暂时挡住了丝的蔓延。三耳兔也没闲着,蹦到白狼背上,指挥它往黑船的方向扔石头。
狗剩举起龙鳞斧,小蛇与雪线蛇仙交缠在一起,青火与毒液融合,化作道青绿色的火焰,直扑黑船的船帆:“白灵,还记得娘的话不?咱的血合在一起,能破一切邪祟!”
白灵点头,掏出合二为一的雪莲玉佩,与狗剩的手紧紧相握。两人的血顺着玉佩流下,滴在龙鳞斧的斧刃上,青绿色的火焰突然暴涨,裹着层金红色的光,竟在半空凝成朵巨大的雪莲,花瓣一合,将黑船的船帆整个罩住!
“滋啦——”蚀骨丝遇上火莲,发出刺耳的响声,船帆瞬间燃起大火。黑船上的黑衣人惨叫着往江里跳,却被突然出现的鱼群拖入水底——是松花江的鱼仙们来了。
但就在火莲即将烧到船身时,黑船的船舱里突然飞出个黑影,速度快得像道闪电,直扑狗剩的面门!黑影手里握着根骨笛,笛身刻满了骷髅头,吹出来的声音让人心头发麻,元宝仙当场就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是黑海帮的‘骨笛老怪’!”老狐仙大喊,“别听他的笛声,会被勾走魂魄!”
狗剩赶紧闭紧耳朵,却感觉胸口的双生魂在躁动,像是要被笛声引出来。白灵突然张嘴,哼起了那首哄他睡觉的小调,调子温柔又坚定,竟慢慢压过了骨笛的声音。
“就是现在!”白灵喊道,将《山经》抛向空中。书页哗啦啦翻开,无数文字从书上飘出,化作道金光,缠住了骨笛老怪的手腕。老怪的骨笛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芯——竟是根人的指骨,指骨上刻着的,赫然是阴山门的邪符!
“阴山门和黑海帮勾结了!”狗剩恍然大悟,龙鳞斧的火莲猛地炸开,将老怪的黑袍烧得精光,露出底下的身体——半边是人,半边是鱼,跟传说中的“水怪”一模一样。
老怪见势不妙,转身就要跳江,却被突然窜出的白狼咬住后腿。白狼的牙上沾着雪山龙鳞的粉末,一碰到老怪的皮肤,就冒出黑烟。
“饶命!”老怪惨叫着求饶,“我知道九尾莲在哪!在……在黑松山禁地的地脉深处,被初代守印人封印着!”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狗剩看着白灵,白灵也看着他,两人腕间的红绳突然发出耀眼的光——原来娘的魂,早就知道九尾莲的位置。
老狐仙突然开口:“不能信他!地脉深处封印着相柳的本体,九尾莲若真在那儿,必然与本体纠缠,一动就会让相柳彻底破印!”
但已经晚了。老怪趁着众人分神,突然自爆,黑血溅满了江面,蚀骨丝随着血珠沉入水底,竟顺着江底的缝隙,往黑松山的地脉钻去!
“他要用地脉里的水,把蚀骨丝送进禁地!”狗剩急得要追,却被白灵拉住。
白灵指着江面:“你看。”
江面上的黑血突然开始燃烧,是雪山龙鳞的金光在起作用。而那些钻进地脉的蚀骨丝,刚碰到山根,就被突然涌出的暖流融化——是娘的双生魂,在守护着山根。
老狐仙松了口气:“还好你娘的魂护住了地脉。但黑海帮既然敢来,肯定不止这一艘船……”
话没说完,远处的江面上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越来越近,竟是无数艘黑船,帆上的血色骷髅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三耳兔吓得缩成一团:“我的娘哎,这是把老家底都搬来了?”
狗剩却笑了,举起龙鳞斧,对着众仙家喊道:“怕吗?”
银狐抖了抖耳朵:“咱山里的仙家,啥时候怕过热闹?”
虎仙捶了捶胸口:“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长白山的山根有多硬!”
白灵握紧狗剩的手,红绳在两人腕间越缠越紧:“娘的笔记说,热闹才好呢,人多了,邪祟就不敢来了。”
江风猎猎,吹得《山经》哗哗作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伴奏。狗剩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黑船,又看了看身边的白灵、二舅、银狐,还有无数赶来帮忙的仙家们,突然觉得浑身是劲。
他举起龙鳞斧,青火与金光交织,在半空写下四个大字:
“再战黑松!”
这一次,他们不仅要守住山,还要把藏在地脉深处的秘密,连同那些窥伺者的野心,一起连根拔起。而那朵传说中的九尾莲,究竟是能让双生魂重聚的希望,还是相柳破印的钥匙?
答案,或许就藏在即将沸腾的黑松山禁地深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