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进长白山时,正赶上第一场雪。胡三太爷引着众人走“仙踪路”,路两旁的松树挂着冰棱,风一吹哗哗响,像无数双眼睛在看。狗剩骑在黑熊背上,镇仙令揣在怀里,暖得发烫。
“前面有岗哨。”金雕突然俯冲下来,翅膀扫过狗剩的头顶,丢下根羽毛,沾着点火药味。狗剩抬头,只见密林深处闪着灯火,洋人的钢盔在雪光里泛着冷光。
胡三太奶往雪地里吹了声口哨,几只火狐立刻窜出去,尾巴扫过雪地,留下串串杂乱的脚印,往相反方向去。岗哨里的洋人果然上当,举着枪追过去,骂骂咧咧的,没注意头顶掠过的黑影——是鹰仙们叼着山魂钢镖,精准地打在他们的枪托上,“哐当”一声,枪全掉在了雪里。
“走!”狗剩低喝一声,黑熊率先冲过岗哨,狼兵们紧随其后,爪子踩在冰上,悄无声息。
往深处走,雪越来越厚,没到膝盖。突然,黑熊猛地停下,鼻子嗅了嗅,低吼一声。狗剩望去,只见雪地里躺着只老鹰,翅膀被铁夹子夹着,血冻成了黑紫色,正是长白山鹰族的首领,左翼缺了块羽毛,像是被炮弹皮削的。
“鹰仙!”狗剩跳下来,刚要去掰夹子,老鹰突然用喙指向远处——矿洞的方向,隐约传来炮声,震得松树上的雪簌簌往下掉。
胡三太爷窜上树梢,望了片刻,回来对着狗剩比划:矿洞里的龙脊被炸开了道缝,黑水顺着缝往外冒,沾到的雪都变成了灰的。
“是龙血。”秦先生脸色大变,“龙脉被伤了,再不止血,整个长白山的水都会被污染!”他指着地图上的龙穴位置,“必须堵住那道缝,用山魂钢浇筑,再请黑妈妈来镇着,才能止血。”
可矿洞周围全是洋人,架着机枪,还有两门重炮对着洞口,硬闯就是送死。狗剩盯着矿洞上方的悬崖,突然想起陈九说过的“以柔克刚”——当年矿洞塌了,就是靠暗河的水流改道,才没伤着龙脊。
“让柳仙和蟒仙来。”狗剩对胡三太奶说,“长白山的暗河是不是连着矿洞?”
胡三太奶点点头,尾巴尖指向西北方向。那里有片沼泽,冰面下冒着泡,是暗河的源头。
“黑熊,你带狼兵去引开炮队,往沼泽那边跑,越热闹越好。”狗剩分派任务,“鹰仙去叼炸药,往矿洞上方的悬崖扔,制造塌方的假象,逼着洋人往洞口凑。”
他转向秦先生:“您带着村民,用山魂钢铸个铁塞子,等柳仙把暗河引向裂缝,水势最大的时候,我带着铁塞子从悬崖缝里下去,堵缺口。”
胡三太爷突然咬住狗剩的裤腿,往密林里拖。跟着走了半里地,只见雪地里卧着只斑斓猛虎,前腿绑着绷带,正是长白山的虎仙,被洋人打伤了。虎仙见了狗剩胸口的龙鳞印记,突然起身,对着悬崖的方向低吼——那里有处天然的石缝,能直通裂缝上方,只有仙家才知道。
“好!”狗剩拍了拍虎仙的脖子,“就从这儿下去。”
炮声突然响了,震得雪粉漫天飞。是黑熊他们动手了,只见远处的沼泽地冒起黑烟,洋人的炮队果然追了过去,机枪打得松树林哗哗掉叶。鹰仙们趁机叼着炸药往悬崖飞,“轰隆”几声,碎石滚滚,洋人吓得纷纷往矿洞口退,正好把机枪阵地让开了。
“柳仙动手!”狗剩大喊。沼泽地突然“咔嚓”裂开道缝,浑浊的暗河水喷涌而出,顺着事先挖好的沟,直往矿洞冲去。黑水里的龙血遇着活水,竟泛起点点金光,像是在挣扎着往回涌。
“就是现在!”狗剩踩着虎仙的背,往石缝里钻。虎仙低吼着托了他一把,借着这股劲,他像只壁虎似的贴着岩壁往下滑,手里的铁塞子沉甸甸的,硌得手心发麻。
快到裂缝时,突然传来枪声——有个洋人哨兵发现了他,举着枪就打。子弹擦着耳朵飞过,狗剩猛地往旁边一躲,脚下的冰碴子松动,整个人往下坠。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巨大的翅膀托住了他——是长白山的鹰仙首领,忍着伤痛飞了过来,翅膀上的血滴在狗剩脸上,滚烫的。
“谢了!”狗剩抓住鹰仙的爪子,借着风力荡到裂缝边,将铁塞子狠狠砸进去。山魂钢遇着龙血,“滋啦”一声,竟像是长在了一起,严丝合缝。
刚松口气,就见矿洞口跑来个穿西装的洋人,举着望远镜,正是指挥开矿的洋老板。“抓住那个黄皮小子!”洋老板喊着,手里举着把左轮,对准了狗剩。
虎仙突然从石缝里窜出,一掌拍飞洋老板的枪,咆哮着将他按在地上。周围的洋人想开枪,却被赶来的狐仙们扔出的辣椒面迷了眼,狼兵们趁机扑上去,咬得他们哭爹喊娘。
暗河的水渐渐清了,龙血不再往外冒。狗剩趴在岩壁上往下看,只见黑妈妈拄着拐杖,站在矿洞口,黑袍在风雪里翻飞,对着裂缝的方向念念有词。胡三太爷和胡三太奶带着仙家们围成圈,像是在做法,堵住的裂缝处竟泛起层金光,越来越亮。
“成了!”秦先生在悬崖上喊,声音里带着哭腔,“龙脉守住了!”
狗剩顺着虎仙踩出的脚印往上爬,刚到崖顶,就见长白山的仙家们都来了——鹿仙、兔仙、獾仙……连平时躲在深洞里的蟾仙都来了,蹲在雪地里,对着他作揖。
黑妈妈走过来,拐杖往他胸口一点,龙鳞印记突然发烫,竟在雪地上映出个完整的龙影,盘旋三圈,钻进矿洞,再也没出来。
“龙脉认主了。”黑妈妈的声音带着笑意,“你爹娘没完成的事,你做到了。”
这时,秦先生拿着个从洋老板身上搜出的铁盒跑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张照片:年轻的狗剩爹娘站在长白山下,怀里抱着个婴儿,正是狗剩。照片背面写着行字:“守山即守心,龙鳞映初心。”
狗剩摸着照片,突然想起陈九总唱的那首老歌:“山是龙的身,雪是龙的鳞,守山的娃,是龙的根……”原来他唱的,都是真的。
雪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矿洞口的铁塞上,山魂钢反射出金光,像块巨大的龙鳞。仙家们在雪地里撒欢,黑熊追着鹰仙跑,虎仙和狼兵打闹,胡三太爷和胡三太奶坐在松树下,看着这一切,嘴角带着笑。
狗剩知道,这不是结束。洋人的势力还在,全国各地的龙脉眼还等着被守护,他爹娘的死因、陈九留下的所有秘密,都得慢慢查。
但他不怕。
因为他不再是那个懵懂的狗剩了。
他是徐守山,是镇龙人,是统仙的镇仙使。
身后是长白山的仙家,身前是无尽的山路,怀里揣着龙鳞的暖,手里握着山魂钢的硬。
守山的路还长,但只要龙鳞还在,钢火不灭,仙家相伴,他就会一直走下去。
就像陈九说的:“山不倒,人不散,龙不困,仙不寒。”
远处的鹰仙突然唳叫一声,朝着南方飞去。狗剩望着它的背影,握紧了镇仙令。
下一座山,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