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督察员没再来,但山外却起了流言,说我们的钢里掺了“毒石”,用了会得怪病。起初只是山外几个村子传,后来连县城的商户都不敢收我们的铁器,说“宁可贵点买洋钢,也不沾山里的晦气”。
“肯定是刘老头干的!”老张头气得把刚打好的镰刀往地上摔,“这狗官,明的不行来暗的!”
村民们也慌了神,有人提议把伴生石扔了,还用以前的法子炼钢。我看着熔炉里的灰黑色石头,心里清楚,这是有人想断我们的根——铁是山里的新脉,脉断了,人心就散了。
“慌什么?”我捡起镰刀,擦去上面的土,“流言最怕真凭实据。明天我带几个人,去县城的铁匠铺,当着众人的面炼钢,让他们看看这石头到底有没有毒。”
王婶却拉住我:“县城是他们的地盘,去了怕是要吃亏。”她转身进里屋,翻出个小布包,里面是陈九留下的几粒“试毒珠”,遇毒会变色,“带上这个,以防万一。”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缺耳、老张头,还有三个会炼钢的村民,推着一车矿砂和伴生石,往县城去。刚到城门口,就被几个衙役拦住,说是“防疫检查”,要扣我们的东西。
“检查可以,”我把试毒珠扔给领头的衙役,“但得让城里的铁匠和商户都来看着,看看我们的石头是不是真有毒。”
衙役们没料到我会来这么一出,支支吾吾的,被闻讯赶来的商户们围住了。县城的铁匠铺老板姓王,以前跟陈九有交情,挤过来说:“徐小子,我信你,我去叫人!”
很快,城门口就围满了人,有商户,有百姓,还有几个洋人的买办,抱着胳膊看热闹,等着看我们出丑。我让人支起简易熔炉,当着众人的面,把伴生石和矿砂混在一起,点火冶炼。
钢水出炉时,金光闪闪,没有一点杂质。我拿起试毒珠,往钢锭上一放,珠子依旧是白色,没变色。“大家看清楚了!”我举起钢锭,“毒在哪里?要是真有毒,这珠子早就黑了!”
王铁匠上前敲了敲钢锭,又用锉刀锉了几下,赞道:“好钢!比洋钢还硬!”他转身对商户们喊,“谁再传流言,就是跟银子过不去!这钢打农具,能用十年!”
商户们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围上来要订货,把几个洋买办挤得老远。衙役们想拦,被王铁匠瞪回去:“你们想拦着大家发财?”
正热闹时,刘督察员带着人来了,看到这情景,脸都绿了。“胡闹!”他指着熔炉,“私自在城门口炼钢,成何体统!”
“刘大人来得正好。”我把试毒珠递过去,“您给评评理,这石头到底有没有毒?要是有毒,我甘愿领罪;要是没毒,还请大人查查是谁在传流言,败坏山里的名声。”
周围的百姓跟着喊:“查!必须查!”“别是有人跟洋人勾结,想垄断钢价!”
刘督察员被架在火上烤,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说:“本府定会彻查,还大家一个公道。”他瞪了我一眼,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老张头哼着小曲,把订货款数了又数:“这下好了,不光不愁卖,还能抬价!”
我却没那么乐观。刘督察员吃了亏,肯定会想更阴的招。果然,过了几天,周衙役偷偷送来消息:刘督察员让人在通往县城的路上设了卡,凡是运铁器的车,都要交“重税”,差不多是一半的利润。
“这是明抢啊!”老张头气得直骂。
“他要税,咱就给他‘税’。”我看着舆图上的小路,从黑风口绕到邻县,虽然远些,但不用经过关卡,“让狐家的狐狸探路,找出条最隐蔽的道,以后往邻县卖,那里的商户早就想从我们这儿进货了。”
缺耳狼兵像是听懂了,对着黑风口的方向低吼一声,像是在说“包在我身上”。
没过多久,邻县的订单就来了,比县城还多。刘督察员的关卡成了摆设,气得他撤了卡,却再也不敢招惹我们——据说他勾结洋人的事被捅到了省里,自顾不暇。
炼钢炉越烧越旺,山里的铁器不仅卖到了周边各县,还通过商队传到了更远的地方。有人给我们的钢起了个名,叫“山魂钢”,说这钢里有山的骨气,有守山人的血性。
我偶尔会去黑石峪,看看那些伴生石,总觉得陈九就站在旁边,笑着说:“徐小子,你看,这山的宝贝,不止矿脉,还有人心。”
王婶在熔炉旁种了片向日葵,金灿灿的,总朝着炉子的方向。她说:“这花像钢火,也像人心,得朝着亮处长。”
缺耳狼兵老了,跑不动了,却总趴在熔炉边,看着火苗发呆,像是在守着什么。它的小崽子们长大了,跟着村民们巡逻,把黑风口守得严严实实。
我知道,只要这熔炉还在烧,只要“山魂钢”还在打,这山就永远有人守。那些算计,那些阴谋,就像炉子里的废渣,烧尽了,剩下的,只有硬邦邦的钢,和比钢还硬的人心。
炉火映着晚霞,把半边天染得通红,像极了这山的血脉,滚烫,热烈,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