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被埋进流沙坑的第七天,山外传来消息:赵三在邻省被抓了,据说他手下的人内讧,把他捆了送官,想换赏钱。
“真是报应。”老张头蹲在篱笆边编筐,手里的藤条噼啪响,“这种丧良心的,就该有这下场。”
我却总觉得不对劲。赵三再蠢,也不至于被自己人出卖得这么快。摸了摸怀里的红绳,硬邦邦的,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果然,当天下午,周衙役就偷偷来了,脸色发白:“徐小子,出事了!赵三是假的!被抓的是个替身,真赵三带着人进了山,藏在老矿洞附近的废弃窑里!”
“他想干啥?”我心里一沉。
“我听牢里的眼线说,他买了批毒药,想往暗河里倒,说是‘让这山彻底废掉,谁也别想护着’!”周衙役往黑风口的方向看,“秦捕头带人大半去了邻省押‘赵三’,山里的衙役没几个,根本挡不住!”
王婶正在晒番薯干,闻言手里的簸箕“哐当”掉在地上:“这杀千刀的,就不怕遭天谴?”
“他要是怕,就不做这些事了。”我抓起墙角的砍刀,往黑风口走,“缺耳,叫上狼兵!”
刚到山口,就见狐家的大狐狸叼着块布跑来,上面用炭笔画着个骷髅头,旁边是条弯弯曲曲的线——是暗河的上游!
“来得正好。”我摸了摸大狐狸的头,“带我们去窑厂,快!”
狐狸们在前面引路,狼兵们紧随其后,爪子踩在冻土上,发出咯吱响。废弃窑厂藏在一片乱石林里,窑口被藤蔓盖着,却挡不住里面飘出的药味,刺鼻得很,像是砒霜混着别的东西。
我让狼兵们守住窑厂四周,自己则带着缺耳和大狐狸摸过去。趴在窑口往里看,只见赵三正指挥着十几个汉子往陶罐里装毒药,黑糊糊的,泛着油光。
“都快点!等天黑就往暗河倒,让山里的畜生和刁民全毒死!”赵三的声音尖利,跟他爹一个德性,“等这山废了,官府自然会让我们开矿,到时候钱赚得盆满钵满!”
汉子们笑着应和,手里的陶罐晃悠着,药汁溅在地上,把枯草都烧黑了。
我给缺耳使了个眼色,它立刻低吼一声,窑厂里的汉子们顿时慌了,举着刀就往外冲。我让狼兵们先退,故意把他们引到石林里——那里我早就让狐狸们挖了陷阱,上面铺着树枝和干草。
“追!别让他们跑了!”赵三果然上当,带着人追进石林。刚跑没几步,就听见“扑通”几声,三个汉子掉进陷阱,里面插着的尖木桩刺穿了他们的腿,惨叫连连。
“有埋伏!”赵三吓得往回跑,却被缺耳拦住去路,狼兵们围上来,形成个圈,把剩下的人困在中间。
我从石头后走出来,手里举着砍刀:“赵三,你没路了。”
“徐小子,你别得意!”赵三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往陶罐上凑,“这罐子里的药,一点就炸,毒死方圆十里的东西!大不了同归于尽!”
汉子们也跟着掏出火折子,神情疯狂。我心里一紧,硬拼的话,就算赢了,这药炸开来,暗河还是会被污染。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我突然笑了,声音不大,却让赵三的手顿了顿,“你根本不是赵老板的亲儿子,是他从路边捡来的野种!当年矿洞塌了,你爹娘就是被他逼死的矿工,你还帮着他害这山?”
这话是周衙役查出来的,我故意留着当杀招。赵三果然脸色大变,眼睛红得像要吃人:“你胡说!我是赵家的三少爷!”
“是吗?”我从怀里掏出张纸,是周衙役找到的卖身契,上面写着赵三爹娘的名字,还有赵老板的手印,“你爹娘临死前把你托付给工友,是赵老板抢了你,养着你当狗使,你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赵三的手开始发抖,火折子离陶罐越来越远。旁边的汉子们也愣住了,显然不知道还有这茬。
“想想你爹娘!”我往前逼近一步,“他们就是被这矿脉害死的,你现在还要帮着仇人毁了这山?让他们死了都不安宁?”
“闭嘴!”赵三嘶吼着,却把火折子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了。
就在这时,秦捕头带着人赶到了,显然是周衙役报信及时。“拿下!”秦捕头一声令下,衙役们冲上来,把赵三和汉子们捆了个结实。赵三没反抗,只是盯着那张卖身契,眼神空洞,像丢了魂。
看着被押走的赵三,我突然觉得,有些算计,不用刀枪,用句话就能戳中要害。就像这山,最硬的不是石头,是藏在人心底的那点念想——念着爹娘,念着故土,念着那些不能丢的东西。
回院子的路上,月升得很高,照亮了暗河的水面,亮晶晶的,像条银带子。王婶煮了锅姜汤,给每个人都倒了碗,辣得人直冒汗,却暖得很。
“以后该消停了吧?”老张头喝着姜汤,咂着嘴。
我看着黑风口的方向,松树林里的狼兵们还在巡逻,绿幽幽的眼睛像星星。“说不准。”我喝了口姜汤,“但只要我们在,就不让任何人毁了这山。”
风从林子里吹出来,带着泥土的腥气,还有点药草的香。我知道,这山的根,早就扎在我们心里了,深着呢,谁也拔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