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贾夏德瞪着眼睛，看着面前颤颤巍巍的黑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张了张嘴，随后又颓然的闭上。
此刻嗓子眼里就像是有一块大石头，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吐出。
这就是黑膏，他们吃了数年的黑膏。
一想到在仓库的深处，还躺着一群因为饥饿，只能无奈保持昏睡的人，贾夏德就想笑，无奈的笑。
站在旁边的年轻人再也按捺不住，伸出手直接就向着黑膏抓去，在上面抓下来一小块后径直的塞进嘴里。
软烂的口感、古怪的味道，一切都是那么的相似。
不、不对！
这不应该说是相似，而是说一模一样！
这确确实实的，就是他们平时吃的黑膏！
年轻人的变化落在贾夏德的眼中，他用力的一抹脸，原本那上面的无奈与痛苦彻底消失，再次变回了那个铁血的硬汉。
他一把拍在身边人的肩膀上，对着那群还没能反应过来的守卫们大声喊道。
“一群该死的、傻乎乎的大田鼠！还在这里干什么？都给老子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那就是黑膏！是你们一天两顿都在吃的黑膏！铁门外的那些该死的东西们，就是它的原料！”
“现在、立刻，组织队伍。”
“我要这仓库里所有的，还能拿得起武器的人全都动起来，去杀、去抢！去把那些该死的烂泥一样的尸体给我带回来。”
“那些都是食物，能让你们一天三顿还能随便扔的食物！”
没有任何的话语会比吃饱喝足的希望更能打动人心，当黑膏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神就都变了。
他们已经饿的够久了，久到甚至让他们已经忘却吃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只能依稀的记得那是一种十分美好的感觉，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傻笑。
在这种神奇的转化面前，铁门外的那些虚空族裔不再是吞吃活人的怪物，而是一团团能够行走的食物，能够让他们彻底摆脱饥饿的食物。
吃饱的梦想就在门外，只需要他们用手一抓，便能真切实感的握在手里，变为现实。
“环世之树在上啊，您终于是看不过眼我们的苦难了吗？”
“吃饱，吃饱！多么美妙的词汇啊。”
“呜呜呜，我的娘啊，您要是能坚持到现在那该多好，您是饿死的啊！”
……
各种各样的喊声从周围传来，如同海潮一般的向外扩散。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场还未彻底成功的喜悦当中。
他们都是普通人，当压在心上的巨石彻底被移出后，所有人第一时间都在放肆的发泄着内心的情绪。
或哭、或笑、或是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为曾经逝去的亲人与道德，发出痛苦的陈述。
就连手段强硬的贾夏德也不能阻止，他也不想阻止。
那个向逝去母亲哀嚎的年轻人，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时候，他还是有亲人的，一个从小落下病根的妹妹。
就像老套的剧情里面的那样，年轻的贾夏德没日没夜的工作，装货卸货、看家护院、打扫庭院等等，只要是需要足够大力气的活计他都去做。
因为在这座繁华的城市当中，卖力气是最不值钱却又相对值钱的活计。
装卸货这样的工作十分劳累，就算是一个壮汉，第一次去做也很有可能会直接躺到地上。
那些拄着文明棍的行商老爷们不会有任何的怜惜，他们会待在那里，用做工精美的文明棍去戳每一个装卸工的后背，防止他们偷懒。
但相对的，装卸工的收入并不算少，起码能够保证贾夏德和妹妹的吃喝，还可以攒下钱来，定时的去找医生买药。
一切的生活在正轨上行进，那时的贾夏德真的认为，一切的一切，在他的汗水下都会变好。
但大灾变来了。
行商行会接连的愚蠢操作，让勒科城的秩序彻底的崩坏，沦落到每人每日需要限定领取黑膏的地步。
贾夏德饿啊，抓心挠肝的饿啊。
他作为卖力气的装卸工，饭量本就比寻常的人大上许多，一小块黑膏根本不够，不用到晚上，白天的时候他都能饿的两眼放光，迫切的寻找周围一切能吃的东西。
但是他找不到，一个都找不到！
妹妹看在眼里，每一次都会将属于她的黑膏分成两块，一大块给他，一小块留给自己。
开始的时候，贾夏德还会强烈的拒绝，慢慢的变成了迟滞的推诿，再到后来默认了妹妹递来的黑膏。
但那不够吃，哪怕占据了妹妹的口粮还是不够吃！
饥饿促使着他把目光转向他人，去抢、去夺、去偷窃！
用自己硕大的拳头从那些弱小的人手中将食物夺过来，不顾那些可怜人的哀嚎，直接送入嘴中。
饥饿就像是一道魔咒，时刻的折磨着他的心灵。
慢慢的一群人聚集在了贾夏德的身后，就像是爬上路面的老鼠，依靠着贾夏德为虎作伥。
黑蛇帮就此出现。
贾夏德没有拒绝他们的投靠，反而心安理得的享受起了他们孝敬上来的黑膏。
或许他们为送出的黑膏感到愤怒、不满、或者心疼，但是贾夏德不在乎，只要是送来的黑膏他就吃。
甚至一想到那些人在背后心疼，他的胃口就会变得比平时更大一些。
他终于吃饱了。
但那个心甘情愿分给他食物的妹妹没了，她死在了一个冬日里，因为那个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
这是早就注定的事情，医生死在了大灾变里，勒科城也因为城外劫掠者的缘故封闭许久，要不是当初他还弱小的时候，莱恩伯爵送给他了一批药，他的妹妹连冬日都挨不到。
从那之后，他的胃口就变得愈发大了，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任凭他如何的努力吞吃，都不再有任何吃饱的感觉。
饥饿如影随形，那是抓心挠肝般的痛楚。
他要吃，哪怕是被困在这仓库里，宁愿让那些孱弱的人饿到睡觉，他也要吃。
只不过从一天二十余块的黑膏，减少到了几块。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努力了，否则饥饿会让他对着活人流口水。
不过现在好了，联盟带来的技术让他们对食物不再发愁。
他们要做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从这铁门里杀出去，带着美妙的食物回来，在流水的作用下变成黑膏，然后吞吃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