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日程排得极满。
林天强的车队离开了川砂县县委大院，就立刻朝着那块明明在浦栋，却隶属于皇浦区那块“飞地”驶去。
几十分钟后，车队来到了陆家嘴。
眼前的陆家嘴，和三十年后那个霓虹璀璨、摩天楼扎堆的金融魔都，压根不是同一个位面。
如果不是因为对面就是外滩，林天强绝对认不出这地儿就是以后寸土寸金的陆家嘴。
因为现在的陆家嘴还不是金融中心，当地人一般称呼这里为“烂泥渡”。
烂泥渡是字面意思，黄浦江在这儿拐了个弯，江水裹着泥沙年复一年地淤上来，弄得岸边就没几块硬实地方。一下雨，土路直接进化成沼泽地，泥汤子能没到人小腿肚，走在这就跟走在沼泽地似得。
路边全是些些旧屋、破瓦房，烂厂房和老仓库遍地都是，空气中还尽是一股工厂飘来的劣质煤烟味，江边稀稀拉拉有些木栈桥和破码头，停着几条小破船，装卸工赤着膊，喊着号子，把一麻袋一麻袋不知道啥玩意从船上扛下来。
这个和外滩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地方，就靠那“哐当哐当”响的老旧轮渡连着。
但最诡异的，这片老旧的世界，却有着完全不合群的两个体育场和一栋即将竣工的24层的高层商品房，街上还有许多的老字号，人来人往的，看着倒是挺热闹。
这支由黑色豪车组成的车队驶入这片以“烂泥”着称的区域，立刻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行人纷纷驻足侧目，在路边摇着蒲扇下棋的老头、挎着菜篮子的妇女、甚至那些扛着麻包的装卸工，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好奇地打量着这支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车队。
豪车小心翼翼地避开积水坑和散落的杂物，最终停在了陆家嘴为数不多看起来还算体面的建筑。
大鸿运酒楼，是上沪滩的一家百年老店。
这酒楼三层高，门脸装修带着些老上沪的浮夸风格，在这片区域里已算是鹤立鸡群。
车门打开，林天强率先下车，艾华和熊霸紧随其后，他们身后还有四个强盛高价挖来的专业人才，专门负责商业工作和后续谈判的。
另外十几名精干的保镖迅速散开，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环境。林天强今天依旧是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与周围破败的环境、弥漫的煤烟味以及人们身上汗渍斑斑的工装形成了鲜明对比。
酒楼里早有眼尖的服务员跑进去报信。
很快，几个穿着各异，模样气质各不相同的人匆匆迎了出来。
他们有的穿着略显陈旧的中山装，有的穿着沾了油渍的工装外套，脸上带着几分局促、几分好奇，也藏着几分精明和算计。
“哎呀！欢迎欢迎！林董事长大驾光临，我们陆家嘴真是蓬荜生辉啊！”为首一个微胖、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某个厂书记的中年男子热情地伸出手，语气带着明显的奉承。
“刘书记太客气了，是我们强盛冒昧打扰了。”林天强与他握了握手，笑容得体，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对环境的嫌弃或高高在上。
“哪里哪里！林董事长肯来我们这‘烂泥渡’看看，就是给我们天大的面子了！快请进！各位厂长、主任、工人代表都在里面等着了！”刘书记侧身引路。
一行人步入大鸿运酒楼。酒楼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热闹得多，大堂里人声鼎沸，弥漫着饭菜香气和烟草味。
众人前往三楼最大的包厢之中，整个二三楼已经被林天强全部包下，所以倒是清净的很。
包间里，已经坐了二十多个人，都是陆家嘴各大国营工厂的一二把手，厂长、书记、工会主任、工人代表等等。
见到林天强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脸上表情各异，有期待，有审视，有怀疑，也有几分不得不应付的无奈。
寒暄、介绍、落座。圆桌上已经摆好了凉菜和茶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场面上的客气话说完，话题终于引向了正题。
一个面色黝黑、手指粗糙的的老厂长站了起来，率先开口：
“林董事长，不瞒您说，我们这些厂子，现在日子确实都不好过啊。设备老旧，产品卖不出去，工人工资都发不出来了。所以您想收购我们，我们大家也都是很高兴的，区里也乐意我们自己去找生路，可问题是我们这小二十个工厂，产品各不相同，有电子元件厂有纺织厂有造纸厂等等，就没重样的，您一口气要全部买下，我倒是不怀疑您钱不够？但买这么多杂七杂八的厂子，您能干嘛呢？”
林天强听完老厂长这番直白的疑问，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平和地扫视了一圈在座的各位工厂领导，脸上露出一丝理解的笑容。
“这位老师傅问得好，问到根子上了。”
他声音沉稳，自带一种让人安静下来的力量：“确实，乍一看，电子厂、纺织厂、造纸厂…风马牛不相及。如果我告诉各位，我要继续经营所有这些厂子原来的业务，那要么是我疯了，要么就是在骗大家。”
他坦诚的态度让在场不少人都微微点头，气氛稍稍缓和。
林天强直接祭出杀招，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眼神扫过众人，大声说道：“我来这之前去了趟川砂县政府，刚刚与他们敲定了一个大型物流园与工业区的开发项目，我会先投资一个亿，打造整个浦栋最大的工业聚集地，你们所有的工厂都不用裁撤一个员工，不用改变生产方向，反而我会花钱给你们引入新设备新技术，以后你们这些厂子，就是浦栋新工业园区第一批工厂，而且我会向你们保证，所有人待遇翻倍。”
林天强的话音刚落，整个包间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连窗外隐约的嘈杂声似乎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天强，仿佛他刚才说的不是话，而是凭空扔下了一颗炸雷。
一个亿？
浦栋最大的工业区？
不裁一个员工？待遇翻倍？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带来的冲击力太过巨大，以至于许多人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这位年轻的董事长是不是在画一张根本无法实现的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