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拳的脚步在踏入船舱的瞬间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船舱内的景象与他预想的截然不同。
本该只有船老大一人的舱室里,此刻却多了两个陌生面孔。他们围坐在一张固定的小桌旁,桌上散乱地摊着几张扑克牌和些许零钱。两人都穿着不合时宜的干净夹克,与这破旧渔船的环境格格不入,眼神锐利,带着一股子江湖气,绝非普通渔民。
更让阿拳心头一凛的是,在舱室阴暗的角落,一个中年男人被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嘴上贴着厚厚的胶带,正惊恐地睁大眼睛,发出“呜呜”的微弱声响,这斜眼的男人皮肤白净一看就不像船上讨生活的人。
刚刚露过一面的船老大不在舱里,面前这两个打牌的,都是生面孔。
阿拳的肌肉瞬间绷紧,但脸上依旧维持着惯常的冷漠。
他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舱室,两个陌生人手边没有明显武器,但后腰可能别着东西;被绑的人质似乎没有威胁;舱门在自己身后,暂时无人阻挡。
“你们这是搞什么名堂?”
阿拳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用带着口音的中文问道,目光锁定那两个打牌的人:“船老大呢?
那两人停下打牌的动作,抬起头。其中一个理着寸头的男人咧嘴笑了笑,笑容却没什么温度:“他有点事,马上过来,船费带来了吗?”
他说话的同时,另一人的手看似随意地往桌下挪了挪。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交接从来都是和船老大单独进行,一手交钱,一手安排路线,从不会有外人在场,更别提舱里还绑着个莫名其妙的人。这感觉不像接应,更像是个……局。
阿拳没有立刻回答关于钱的问题。他脚边那个破旧的防水帆布包里,除了必要的装备,确实有剩余的尾款。但他此刻更关心的是如何脱身。
“他是谁?”
阿拳用下巴指了指那个被绑着的人,拖延着时间,同时用眼角的余光评估着撤退路线和可能的威胁,这里恐怕已经不安全了。
“你不认识他?你们这群杀手做任务之前不会对任务目标进行调查吗?这就是商野湖的头马潘斜眼。”
寸头男轻描淡写地说,眼神却始终没离开阿拳:“这么不专业,怪不得没弄死商野湖,废物一个。”
阿拳的心脏猛地一沉,如同被冰冷的铁手攥紧。
潘斜眼?!
这个名字像一颗子弹击中了他。李怀才给他的情报里明确提到,潘斜眼带着商野湖最得力的两个保镖离开办事去了,现在竟然被绑在这里,出现在他这个杀手的撤离船上?
而且,对方一口道破了他的任务目标和失败结果!
这不是接应!
这是要灭口!
几乎在寸头男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阿拳动了!他不再有任何犹豫,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猛地一脚将脚边的防水帆布包踢向寸头男,身体同时借力向后急转,右手闪电般摸向腰后的匕首。
他的首要目标是撞开身后的舱门,冲上甲板!
然而,就在他身体刚转到一半,手尚未触碰到刀柄的刹那。
“哐当!”
他身后的舱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沉重的木门狠狠拍在他的后背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两条粗壮的手臂如同铁箍般从门外猛地伸进来,一条死死勒住他的脖颈,另一条则精准地扣住了他刚刚摸到匕首的右手手腕!力量大得惊人!
是那个肤色黝黑、穿着防水围兜的船老大!他不知何时早已悄无声息地埋伏在了门外!
阿拳心中大骇,反应极快地屈起左肘,狠狠向后撞击!但船老大显然也是个练家子,腹部肌肉紧绷,硬吃了这一记,只是闷哼一声,勒住他脖子的手臂却更加用力,让他呼吸瞬间困难!
几乎在同一时间,原本在甲板上“处理鱼”的那三个帮工也出现在了这里,如同饿狼般扑了进来!他们手中的杀鱼刀、铁钩此刻变成了致命的凶器!
一人用冰冷的铁钩从侧面狠狠钩住了阿拳的左臂,锋利的钩尖瞬间刺破衣物陷入皮肉,剧痛传来!另一人则用一截粗糙的麻绳套索,精准地套住了他的左脚踝,猛地一拉!第三人则抡起一根沉重的木棍,毫不留情地砸向他的膝窝!
阿拳纵然身手不凡,但在狭小的船舱内,面对四个早有准备、配合默契的壮汉的突然发难,尤其是被船老大从背后死死锁住,他所有的格斗技巧和杀人术都难以施展!
他奋力挣扎,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手肘、膝盖、头槌并用,每一次撞击都让压制他的人发出闷哼,甚至那个用铁钩钩住他手臂的帮工脸上还挨了他一记后蹬,鼻血长流。
但对方的数量优势和偷袭的先机太大了!
更多的绳索套了上来,勒紧了他的四肢和躯干。那把未来得及完全抽出的匕首被船老大粗暴地掰开手指夺走。
“砰!”
沉重的木棍再次砸下,这次是砸在他的后颈。
阿拳只觉得眼前一黑,所有的力气如同潮水般退去,挣扎瞬间停止,身体软了下来,只能靠着身后船老大的钳制才没有瘫倒在地。他被彻底制服了,呼吸粗重,眼神因为缺氧和愤怒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前方那个理着寸头、此刻正带着讥讽笑容走近的男人。
寸头男拍了拍手,仿佛掸掉灰尘,他走到阿拳面前,用脚尖挑起阿拳的下巴,看了看他因窒息而涨红的脸和充满不甘的眼睛。
“啧啧,还挺能打,可惜啊,脑子不太好使。”
寸头男嗤笑一声:“送上门了还想逃?”
他松开手,对船老大示意了一下。
船老大略微松了松勒紧阿拳脖子的手臂,让他得以喘息,但其他的束缚丝毫未减。
阿拳大口地喘着气,剧烈地咳嗽着,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刮过寸头男和船老大等人的脸。
“谁…谁派你们来的?”他的声音嘶哑不堪,带着浓重的口音和压抑的怒火。
寸头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角落,踢了踢依旧被绑着、吓得缩成一团的潘斜眼。
“看见没?这才是专业的。”
寸头男对阿拳说,“抓活口,问清楚,然后再处理掉。哪像你,给了你这么准确的消息,这么好的时机,搞出那么大动静,目标还没死,自己还敢像无头苍蝇一样撞进网里来。”
他转回身,看着阿拳:“至于谁派我们来的?你觉得呢?你任务失败了,还留着你过年吗?当然,你任务成功也会死,倒是也没差别。至于我,当然是来送你上路的人。”
他一挥手:“搜干净,捆结实点!这家伙滑溜得很!”
那几个帮工立刻上前,开始粗暴地搜身,将阿拳身上所有可能藏匿武器的地方都摸了一遍,又从他那个被踢到一旁的帆布包里翻出了剩余的现金、一些工具和那部用于单线联系的大哥大。
大哥大被寸头男接过,拨通了电话,大哥大那头传来了杀手熟悉的声音,是那个雇自己杀人的金主?!
“人抓住了?”
寸头男回答道:“当然抓住了,我还得去趟公海下饺子,迟一点才能回去,你去给欢哥和老板报信吧。”
此时,刚刚那个和寸头男打牌的男人走了过来,对船老大说到:“阿豹,这次干的不错,乐哥特意叮嘱我,这次事成后,给你拨条新船,看来你马上就能拥有两条船了,发大财指日可待了。”
阿豹听到“新船”和“发大财”的许诺,那张饱经风霜的黑脸上露出极为欣喜的表情,咧嘴笑了出来,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兴奋道:“谢乐哥赏,谢标哥提携,我一定努力干活,为咱渔业公司多赚钱,赚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