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城,深处一座守卫森严、奢华却透着冰冷气息的府邸内。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女伯爵纤细的手指捏着那张薄薄的、沾染着些许尘土的战报羊皮纸。她那双深邃如紫罗兰的美丽眼眸中,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理智的怒火,优雅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扭曲。
“废物!”一声压抑的斥责,从她完美的唇瓣间挤出。她猛地将战报狠狠拍在镶嵌着秘银花纹的黑檀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桌角的精致水晶杯都微微晃动。
“格里安离开的情报,我‘亲自’送到那些绿皮蠢货的手上!哨兵岭守军也策反了!天时地利人和都给他们了!一支数百人的精锐劫掠队,进攻一个只有老弱妇孺的空城!”卡特拉娜的声音因愤怒而拔高,带着一种被愚弄的愠怒,“结果呢?全军覆没?!连莫克拉尔那个废物也死了?!这怎么可能?!”
她倏然转身,冰冷的目光如冰锥刺向跪在阴影中的情报官。情报官身体一颤,头埋得更低。
“有人想打乱我的计划!”卡特拉娜的声音带着寒意,在书房中回荡,“西部荒野必须持续脱离暴风城的掌控!本想利用黑石兽人把格里安和他的残部本清理掉,为那愚蠢的迪菲亚什么会扫清障碍!”
她胸口起伏,强压怒火,恢复那深不可测的姿态,眼神却更加幽冷。“查!给我查清楚!是谁击败了莫克拉尔!”
“是,女伯爵大人!”情报官立刻领命,迅速行礼后,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之中。
书房内恢复了死寂。卡特拉娜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灯火辉煌却在她眼中腐朽不堪的暴风城。嘴角勾起一丝冰冷残酷的笑意。
星火堡的冰墙在夜风中透着丝丝寒意。蒋毅与格里安站在垛口旁,目光越过夜色,投向西方——死亡矿井的方向。苍穹之上,星光点点。
夜风卷起沙尘。蒋毅打破了沉默:
“格里安,你和迪菲亚兄弟会打交道多年。他们是什么人?劫匪?还是……背负着绝望的复仇者?” 蒋毅思索着如何处置迪菲亚。剿灭简单,但他希望从他们的动机上找到突破口,而非制造更多流血。
格里安沉默片刻,脸上掠过痛惜与无奈。他回忆着,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艾德温·范克里夫…这个名字曾代表石匠的荣耀。他和手下亲手重建了暴风城。”格里安的声音沉下去,带着怒火,“但暴风城的贵族,用谎言和欺骗玷污了这份心血!拖欠工款,将他们像抹布一样丢弃在荒野。”
“不甘、失望,化作了刻骨的怨恨。”格里安语气冰冷,“这股怨恨缠绕着艾德温。他只剩一个疯狂的目标——亲手摧毁那座由他们建造却被窃据的暴风城。要让老爷们尝尝被家园废墟埋葬的滋味!这是迪菲亚最初的血泪。”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些惋惜:“但时间是最残酷的腐蚀剂。为了生存,为了对抗围剿,为了复仇,迪菲亚早已背离了最初。”
格里安语气严肃了起来:“他们吸纳一切愿意拿起武器的人。流氓、地痞、强盗……这些人的涌入,像污水倒入了泉水。打家劫舍从‘生存所迫’变成了掠夺;绑架勒索成了常态;为了金钱,他们可以成为任何势力的爪牙。逐渐变成了一个恐怖组织!他们用恐惧统治,视平民为羔羊,刀锋染满无辜者的血,与他们憎恨的贵族老爷,本质有何区别?”格里安的话语否定而深恶痛绝。
蒋毅听完格里安的讲述,夜色中的目光越发深邃。迪菲亚的历史与蜕变在他脑中交织——理想的光芒被现实的污浊层层掩埋。
“格里安,你说得对,这支队伍早已变了质。污水横流,但这片混浊里,” 蒋毅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叩着冰冷的墙砖,仿佛在梳理纷乱的线索,“必定还沉潜着最初的火星,和那些纯粹被裹挟的、还有得救的人。我们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你想要招安他们?“格里安看向蒋毅的眼神中带上一些担忧,他觉得蒋毅这个想法过于天真。
“不是全部,我们需要分清:谁是铁了心作恶的死敌,谁又是能拉回来的迷途者。我们要做的,就是拔掉毒草,留下还能救活的根苗——只取那些心未冷透、值得挽救的力量!”蒋毅望向死亡矿井的方向,呼出一口气。
死亡矿井深处。空气污浊,混合着铁锈、霉菌、烟草和汗臭。摇曳的火把将人影投射在岩壁上。艾德温深陷在矿车改造的冰冷“王座”里。
他身形精瘦,洗得发白的海盗制服下是坚韧的肌肉。手指无意识地、焦躁地敲击着金属扶手,“嗒、嗒”声在寂静中刺耳。
翠绿眼眸深处燃烧着火焰——愤怒、疑惑、不甘,以及对失控的忧虑。
哨兵岭的变故打乱了他的剧本。兽人没有和格里安两败俱伤,反而被一股神秘力量碾碎——五星城。这个名字像根刺扎进他的神经。
“五星城……救下了格里安……”他咀嚼着。格里安,那个站在暴风城一边的“走狗”!五星城救他,意味着什么?是暴风城的另一只手吗?
不过更让他奇怪的是探子的情报。兽人的斥候靠近星火堡外围,很快会被那个星火堡拔除。但他的迪菲亚探子,却能在附近“如入无人之境”!伪装难民,混入人群,甚至安插了卧底。对方似乎……网开一面?
这种区别太明显,太诡异。五星城是忌惮迪菲亚?还是另有所图?这种“无视”,比对抗更让他感到深水般的危险。
“爸爸?”
清脆的童音打破死寂。艾德温敲击的手指顿住。他抬头看去。
他的女儿,梵妮莎·范克里夫,刚满十岁。穿着不合体的补丁水手服,站在阴影边缘。火光映照在她稚嫩清秀的脸上,翡翠般的大眼睛里盛满困惑和对父亲状态的担忧。她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
艾德温看着女儿纯净的眼神,心中翻腾的恨意与算计被一股巨大的复杂情感冲垮了一角。愤怒、疑虑、野心、迷茫……还有一丝深藏的——父亲的责任。
他试图挤出笑容,却僵硬疲惫。伸出手,示意女儿过来。梵妮莎迟疑了一下,扑进父亲怀里。
艾德温粗糙的大手抚摸女儿的头发,翠绿眼眸中的火焰黯淡了一瞬,变为深沉的挣扎。为了梵妮莎选择的血腥之路,真的正确吗?五星城,是危机,还是……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