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向晚急得眼眶发红,赶紧追上去:“师兄,你听我解释……”
但是谢祁白没有停留,直接朝前走去,根本懒得理会莫向晚。
他回想起刚刚莫向晚说的话,要是沈云栀今年二十三岁的话,时间有些对不上。
不过他还是去了通讯部,给京市打了个电话。
外交部部长办公室里,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谢徵站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前,修长的手指拿起电话听筒。
虽然已年近五十,但岁月似乎格外优待这位外交部长。
挺拔的身姿将剪裁考究的黑色中山装衬得愈发笔挺,鬓角几丝银发反而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喂?”他低沉醇厚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棱角分明的面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
常年外交工作养成的习惯,让他即使接电话时也保持着优雅的站姿,另一只手自然地插在口袋里。
“爸,是我,祁白。”谢祁白的声音从话筒的另一头传了过来。
谢徵“嗯”了一声,等待着儿子接下来的话。
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儿子,他们两个都不是那种喜欢表达的人。
而且谢祁白去南省出差了,要是没要紧事,谢祁白不会大老远的打电话过来。
接着,便听话筒里继续传来谢祁白的声音。
“爸,我在南省部队这边看到一个女同志,……她跟舒兰阿姨长得很像……”
听到这话,谢徵握着话筒的手微微一抖。
“沈舒兰”这个名字,不论过了多少年,一旦被提起,都能牵动他的心湖。
“你怀疑她是舒兰的女儿?”谢徵声音颤抖地说道。
谢祁白“嗯”了一声,又道:“不过我打听了一下她的年纪,她今年才二十三岁……应该是沈阿姨后来嫁人……”
谢徵却并不在意,不管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只要她的母亲是沈舒兰,那他谢徵就会拿她当女儿看待。
只是……
这么多年了,舒兰她到底在哪里?
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京市?
“不管她有没有嫁人,只要她好好的就行。”谢徵语气晦涩地说道。
当年他回来之后就发现沈舒兰离开了沈家,离开了京市。
这些年他一直在找她,却怎么也找不到她。
如今总算能有点消息了,要是谢祁白口中说的这个女同志真的是沈舒兰的女儿,那他就能通过对方知道沈舒兰的消息了。
……
家属院里,沈云栀正在收拾行李。
赵羽然看了之后,也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她本来还想再住两天的,但是既然嫂子都去京市了,她正好跟着一块儿去。
“羽然,你也要回京市了?”沈云栀收拾好了衣服,问道。
赵羽然点了点头,正在叠她买来的土布。
这是她在乡下的时候买来的,都是从傣族老乡手里买来的土布。
深蓝的底色上,用靛青和茜草染出的花纹层层叠叠,像极了西双版纳的夜空下连绵起伏的山峦。
姥姥和妈肯定喜欢。
“对呀,正好跟嫂子你做个伴嘛。”赵羽然说道。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谢祁白手持一台德国进口的莱卡相机,站在篱笆外礼貌地问道:“沈同志,你们家院子打理得真别致,我能拍张照片吗?”
“当然可以。”沈云栀点头应允。
赵羽然看着谢祁白,朝沈云栀小声问道:“嫂子,这是谁呀?”
沈云栀介绍道:“这位就是这次来部队的总宣传部的谢同志。”
赵羽然点了点头,说道:“谢同志你好。”
沈云栀跟谢祁白提起这次回京市,赵羽然也跟着一起去的事情。
谢祁白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赵羽然眼睛一亮,凑过去看那台相机:“哇!这是最新款的进口相机吧?听说成像特别清晰!我可以借你的相机拍张照片吗?”
她之前想买来着,不过她妈没同意。
谢祁白点了点头。
谢祁白调试着镜头,不经意间将正在整理土布的沈云栀纳入取景框。
阳光透过葡萄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低头时垂落的发丝和微蹙的眉宇,与记忆中的老照片愈发相似。
拍好了照片,谢祁白又四处看了看,笑着说道:“沈同志这院子打理的真不错,菜和花都养的很好,一看平时就没少花费心思。”
沈云栀被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每次有人看到她种的菜和花都会夸她养得好,实际上她压根就没怎么花心思,全靠灵泉水……
“云栀,”顾承砚不知何时已站在院门口,军装笔挺,目光如炬地看向谢祁白,“这位是?”
顾承砚注视着这个从没见过的男人。
“这位是总宣传部的谢祁白同志。”沈云栀介绍道,“谢同志,这是我爱人顾承砚。”
两个男人握手时,顾承砚的力道明显重了几分:“谢同志远道而来,辛苦了。”
“顾团长客气了。”谢祁白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眼中的戒备,哑然失笑。
估计顾承砚是误会什么了。
他识趣地告辞,“不打扰你们收拾东西,我先回招待所了。”
谢祁白刚走,满崽便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回来了。
谢祁白走的时候,不免多看了一眼。
这孩子长得像爸,哦不过比他爸看起来软萌多了。
……
趁着满崽也回来了,沈云栀便跟父子俩一块儿说了要去京市出差修复古画的事情。
满崽有些不明白修复古画是要做什么,沈云栀便解释道:“几千年前的人画的画,保留到现在出了点问题,就需要我们现在的人帮忙修复一下,哪里没了颜色就要加点颜色,哪里破了还得重新修好。”
“原来是这样呀。”满崽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又“哇”了一声:“那妈妈要去帮几千年前的人画画去了,好厉害呀!”
虽然他会舍不得妈妈,但是妈妈是要去干大事的。
他听楚乐瑶说,她妈妈自从跟爸爸离婚以后,去文工团当了作曲师,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快乐,每天都笑呵呵的。
他也希望他的妈妈一直快乐,一直闪耀。
他妈妈那么厉害那么优秀,他会永远支持妈妈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妈妈你放心去吧!我会按时写作业,还会……”
说着瞥了眼旁边闷不吭声的顾承砚,“还会照顾好爸爸的!”
赵羽然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喷出来:“噗——哥,你听听,你儿子都比你想得开。”
顾承砚一记眼刀甩过去,赵羽然立刻缩了缩脖子。
他拉过沈云栀的手,媳妇儿能去京市修复古画,顾承砚肯定是支持的。
但又指腹摩挲着她的手心,说道:“时间有点太长了……”
这语气听起来竟然还有几分委屈……
沈云栀看着眼前这个比满崽大这么多,却一点儿也没满崽“成熟”的男人,又无语又好笑。
但只能轻声安抚:“我会尽快完成工作。”
满崽站在凳子上又踮起脚,人小鬼大地拍拍顾承砚的肩膀:“爸爸,老师说过,短暂的分离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顾承砚无奈地捏了捏儿子的小脸:“你倒是会现学现卖。”
转头看向沈云栀时,眼神又软了下来,“每天都要想我。”
“知道啦。”沈云栀笑着应下。
“哎哟哟,真是受不了了……啧啧啧……”赵羽然在旁边笑得不得了。
这就是她哥?
这就是她那个刚去当兵的时候,她经常往部队打电话,被嫌弃烦人的哥?
顾承砚冷漠脸:“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哼,我明天也要跟嫂子一块儿回京市,你怎么就一点儿都不舍不得我?”赵羽然愤愤道。
顾承砚道:“我巴不得你早点走。”
“嫂子~你看他!”赵羽然气得去找沈云栀告状,沈云栀无奈的又开始当起了端水大师。
到了晚饭时间,今天陈松柏却没过来蹭饭。
赵羽然往外面瞥了两眼,沈云栀轻咳一声,朝顾承砚问道:“陈副团长今天怎么没来家里吃饭?”
自从赵羽然来部队之后,陈松柏可是一天都没落下过。
顾承砚说道:“他去县里开会了,明天才能回来。”
明天回来?可是明天赵羽然就要走了。
沈云栀在心里想着,下意识又朝赵羽然看了一眼,见她继续吃着饭,好似并没有因为这话而受到什么影响。
便也作罢,没说什么了。
顾承砚则是没工夫想这件事,自己媳妇儿都要去京市出差了,他哪里顾得上陈松柏?
再说了,那小子自己嘴硬,活该!
吃过晚饭,洗漱好之后上了床。
因为明天妈妈就要去京市了,满崽虽然答应妈妈会在家里好好的,但是心里还是舍不得的,于是今天晚上抱着小枕头,跑到了爸爸妈妈的房间里。
“妈妈,今天我跟你们一起睡。”满崽默默地爬上床。
“好~”
沈云栀一把抱住了满崽,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满崽被亲的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蛋,任由妈妈抱在怀里。
又好像回到了以前的时候,那时候妈妈还没有长大呢,也总是喜欢抱着他,亲亲他。
“栀栀。”满崽叫了一声。
他已经好久没有叫妈妈“栀栀”了。
“栀栀”这个名字代表着他和妈妈相依为命的那几年。
那个时候很多人看到他都会叹气,会说好可怜的小孩。
可是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可怜过,因为他有妈妈。
“嗯,妈妈的宝贝满崽。”沈云栀应了一声,抱着满崽的手更紧了一些。
满崽在她的怀里睡着了,顾承砚有些难以入睡。
这一次他并没有折腾沈云栀,明天还得坐车,路上肯定很累。
纵使两人要分别一段时间,他也舍不得折腾她。
就这样抱着,一觉睡到天亮。
另一边,赵羽然不知道怎么的,做梦竟然梦到了陈松柏。
梦里她在人贩子窝点,陈松柏带着人救了她……
但是画面一转,陈松柏又站在所有人面前,大声地说着:“我喜欢赵羽然?这怎么可能?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我都不可能喜欢赵羽然的!”
赵羽然醒过来的时候,气得脸都绿了。
狠狠地捶了枕头几下:“谁稀罕!”
……
顾承砚和满崽请了假,亲自去火车站送沈云栀和赵羽然。
卫东得知沈云栀要去京市出差,跑过来说道:“我也要去火车站送沈阿姨!”
被佟爱菊拎着衣领拎回去了:“我看你是想不去上学!你给我老实去学校,你沈阿姨不用你送!”
说完又对沈云栀说道:“云栀,你就放心去吧,有我在这儿,我平时也能照看着满崽。”
“嗯,嫂子,真是多谢你了。”沈云栀拉着佟爱菊的手笑了笑。
卫东在旁边拉着满崽的衣袖,小声说道:“哎,我妈咋就不要出差呢……”
要是他妈也去出差几个月,那他该是多幸福的一个小孩啊。
火车站人声鼎沸,蒸汽机的轰鸣声在站台上回荡。
满崽为了不让妈妈难过,小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妈妈放心,我会按时写作业,给葡萄藤浇水!你在京市也要好好吃饭哦!”
沈云栀亲了亲他的小脸:“妈妈很快就回来。”
顾承砚站在一旁,军装笔挺却眉头紧锁。
他伸手替沈云栀整理了一下衣领,声音低沉:“路上小心,到了就打电话。”
指尖在她发梢流连,迟迟不愿收回。
赵羽然拖着行李在旁边偷笑:“嫂子,苦了你了。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多了个儿子呢?”
顾承砚一记眼刀甩过去,又压低声音道:“帮忙看着点你嫂子。”
余光瞥见不远处正在检票的谢祁白,眼神又冷了几分。
他昨天已经查过了,谢祁白的身份没有问题,但是昨天他觉得谢祁白看沈云栀的眼神,很不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太上来。
媳妇儿太优秀了,他得看紧一点。
“知道啦!”赵羽然促狭地眨眨眼,“保证完成任务!”
汽笛长鸣,列车缓缓启动。
沈云栀从车窗探出身,朝父子俩用力挥手。
满崽蹦跳着喊“妈妈再见”,顾承砚却只是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列车变成天际的一个黑点。
“爸爸,别难受了。”满崽拽拽他的衣角,“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在妈妈还没回来之前,我会照顾好你的。”
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顾承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