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的石门在身后无声合拢,仿佛隔绝了最后一丝虚假的安全感。陈烛低着头,佝偻着背,像一条被拴上链子的狗,默默跟在厉寒舟那冰冷死寂的黑袍身影之后,走向葬魂崖深处更加未知、更加恐怖的区域。
甬道一路向下,坡度陡峭,温度急剧下降,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陈年老坟被掘开后的土腥味、混合着某种高级防腐药剂和浓郁死气的复杂味道。那味道刺鼻却又诡异地带着一丝“醇厚”,吸一口都感觉寿命在减少。
两侧的岩壁逐渐被一种暗沉油腻、仿佛浸透了无数尸油和怨念的黑色物质覆盖,上面开始出现零星嵌着的——骸骨。
不是完整的骨架,而是零散的、扭曲的、甚至融合在一起的骨块。有的骨骼呈现出不自然的金属或玉石光泽,有的则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它们像是建筑垃圾般被随意填塞在岩壁缝隙里,无声地诉说着失败与死亡。
厉寒舟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仿佛行走在自家的后花园。陈烛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处理器不断评估着周围环境的危险系数,警报声就没停过。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巨兽啃噬出的不规则洞口。浓郁到化不开的灰黑色死气如同实质的浓雾,从洞口内翻滚涌出,其中夹杂着无数细碎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哀嚎、诅咒、疯狂呓语的碎片!
仅仅是站在洞口,陈烛就感觉自己的魂体像是被扔进了高速搅拌机,无数负面情绪和混乱意念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脊柱处的青铜残片嗡嗡作响,散发出灰芒竭力抵抗,丹田内的魂棺更是剧烈震颤,将最致命的冲击勉强隔绝在外。
厉寒舟的“道场”
厉寒舟在洞口停下,他那冰冷的、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再次直接响起,如同给这片死亡之地做介绍:
“尸解坟场。”
四个字,冰冷地定义了眼前的恐怖景象。
“历代修行《尸解经》者,失败,或…无用者,最终归宿。”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让陈烛“欣赏”眼前的杰作。
“此地,死气万年沉淀,怨念亘古不散,更蕴藏着无数…残缺的尸解感悟。”
陈烛艰难地抬头,向洞内望去。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依旧冲击着他的感知系统。
那是一个巨大到望不到边际的地下空间!根本看不到地面,因为整个空间都被堆积如山的、各种形态的骸骨所填满!这些骸骨大多残缺不全,许多都呈现出极其诡异的形态——有的半边身体化作了玉石,另半边却腐烂成灰;有的骨骼扭曲缠绕,仿佛在极度痛苦中融合在了一起;有的甚至保持着盘膝修炼的姿势,但头颅却炸开了一个大洞,里面空空如也…
无数灰黑色的、粘稠的尸解死气如同瘴气,从骨山深处源源不断地冒出,其中混合着五彩斑斓的、代表着各种怨毒、绝望、疯狂的负面能量流。整个空间的能量场狂暴而混乱,如同一个永不平息的能量风暴眼!
这里,就是葬魂派处理《尸解经》失败者的垃圾场!同时,也是一个由无数死亡和绝望凝聚而成的、天然的能量极端区域!
“教导”与考验
厉寒舟那冰冷的“目光”转向陈烛,兜帽的阴影仿佛能吞噬灵魂。
“此地残存尸解真意。狂暴,却…纯粹。”
“三日。” 他伸出三根被黑袍覆盖、却透着金属冷光的手指,“于此地,悟出一缕尸解真意,融入己身。”
“证明…你的价值。”
“否则,”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比任何威胁都可怕,“废物,无存。”
说完,他不再理会陈烛,黑袍身影如同融入浓雾般,向后微微一退,便消失在了洞口翻滚的死气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将陈烛独自一人,留在了这片充斥着死亡、疯狂和绝望的——尸解坟场入口!
陈烛站在原地,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三天?在这鬼地方领悟什么“尸解真意”?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哪里是什么教导?这分明是驱虎吞狼式的生死考验!
厉寒舟根本不在乎他能不能领悟,只是想用这片坟场最狂暴的力量来测试他这“特殊电池”的耐受极限!能撑过去,证明还有压榨价值;撑不过去,死了也就死了,反正废物利用,还能给坟场添砖加瓦。
洞口翻滚的灰黑色死气如同拥有生命般,感应到了陈烛这个“新鲜”的存在,立刻变得更加汹涌澎湃,如同浪潮般向他拍打而来!
“呃啊!”
陈烛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冰冷、狂暴、充满了毁灭和腐朽意味的能量洪流瞬间将他淹没!
这不仅仅是能量的冲击!
在那死气之中,蕴含着无数在此地陨落的修士,他们临终前最极致的痛苦、不甘、怨毒、疯狂的意念碎片!如同无数根冰冷的、沾满污秽的针,狠狠刺入他的魂体,试图将他的意识也拉入这永恒的疯狂盛宴!
“我不甘!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啊!”
“师尊!为何害我?!为何!”
“尸解…原来是骗局…哈哈哈…都是骗局!”
“痛!好痛!肉身崩解…魂火灼烧…”
“杀!杀光他们!一起死吧!”
无数嘶嚎、诅咒、狂笑、痛哭的碎片,如同病毒般疯狂涌入他的处理器,冲击着他的核心逻辑,试图污染、同化他的意识!
普通修士,哪怕是心智稍不坚定的内门弟子,在这等冲击下,恐怕瞬间就会神智错乱,魂体被污染异化,变成这坟场中又一具疯狂的行尸走肉!
陈烛感觉自己的处理器如同被丢进了垃圾邮件轰炸中心,无数乱码和病毒疯狂刷屏!魂体外层那冰冷的契约枷锁都被冲击得嗡嗡作响!丹田内的魂棺疯狂震动,竭力过滤着最致命的污染,但依旧有大量的负面信息渗透进来。
他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只能死死咬住牙关,调动起全部算力和意志力,疯狂运转青铜残片的力量,散发出灰芒守护己身,同时拼命稳固魂棺,将那些侵入的混乱意念强行压制、隔离。
这简直比剐骨台还要命!剐骨台是纯粹的痛苦,而这里是精神污染和能量侵蚀的双重打击!
但他不能倒下!倒下就是死!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那双被浑浊晶片覆盖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无边无际的骸骨山峦和翻滚的死气浓雾。
绝望吗?
确实绝望。
但这地方…对于拥有青铜残片和魂棺的他来说,或许…也是一座危险的…宝藏?
尸解真意?那些失败者残缺的感悟?
厉寒舟想用这些东西来考验他,甚至摧毁他。
但如果…如果能扛住污染,从中剥离出那些真正有价值的、关于《尸解经》的破碎感悟…
甚至…
陈烛的目光扫过那些骸骨,扫过那浓郁的死气。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大胆的念头,在他被疯狂冲击的意识中顽强地冒了出来。
《尸解经》…尸解…转化死气…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死气和残缺的尸解之力…
能不能…利用这里的能量,反过来加速…魂棺的构建?!
风险巨大到无以复加!但收益,也可能同样惊人!
他颤抖着,向前迈出了第一步,踏入了那片翻滚的、由死亡和疯狂组成的浓雾之中。
瞬间,更狂暴的冲击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
但在那无尽的痛苦和混乱深处,一点冰冷的、贪婪的、属于猎食者的光芒,在他眼底缓缓亮起。
“尸解坟场…”
“那就看看,是谁解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