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戒律殿那龙潭虎穴里全身而退,陈烛感觉自己像是刚走完一趟鬼门关,虽然没缺胳膊少腿,但魂儿好像被那群老家伙的眼神刮掉了一层皮。他揣着满肚子的疑问和警惕,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那份“三劫名单”算是交出去了,烫手山芋暂时脱手,但后续会引发什么连锁反应,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尤其是无悲佛子对“林惊涛”名字那石破天惊的反应,更是让他心里跟猫抓似的痒痒。这俩人,一个看起来快要嗝屁的执事,一个高深莫测的佛子,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就擦出火花了呢?
他一边琢磨,一边习惯性地将魂力感知如同蛛网般悄然散开,覆盖周身数十丈的范围。这是他在尸傀宗那种鬼地方养成的保命习惯,到了悬空山这看似祥和的地方也没敢丢。
果然,没走出多远,他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身后,隔着大概百来米的距离,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如同附骨之疽,始终缀着他。这道气息极其隐晦,若非陈烛神魂特殊,感知远超同阶,几乎就要被忽略过去。
对方显然是个跟踪的老手,不仅匿踪术法高明,而且极其耐心,不紧不慢,只是远远吊着,似乎在确认他的路线,或者等待他放松警惕的时机。
陈烛心里冷笑一声。刚在戒律院演完一出戏,这出门就被人盯上了?效率挺高啊。就是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派来的。是戒律院里看他不顺眼的某位高层?还是名单上某个被他“预言”要倒霉的家伙的同党?或者是……其他对窃运楼感兴趣的势力?
他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正常的步伐,朝着客舍区域走去。同时,魂力如同最精细的触须,小心翼翼地反向感知那道跟踪的气息。
对方修为不弱,至少是筑基后期,甚至可能是金丹初期,而且气息凝练,带着一股子阴冷的煞气,绝非善类。更重要的是,陈烛在那精妙的匿踪术法波动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让他感觉有点熟悉的气息。
这气息……非常淡,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却带着一种独特的、冰冷的金属质感,与他之前在客舍喝的那杯“净心茶”里发现的、细微到极致的青铜色微粒,隐隐有种同源的感觉!
陈烛心中一动。净心茶里的手脚,他之前就发现了,只是暂时没去理会,以为是悬空山常规的监控手段。但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这跟踪者,难道和往茶里加料的是同一伙人?或者说,使用了某种同源的法器或术法?
不管是谁,来者不善是肯定的。而且对方实力不明,动机不明,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
陈烛眼珠一转,心里有了计较。甩掉他?太被动。不如……给他点小小的“惊喜”,顺便摸摸底。
他脚下方向不变,依旧朝着客舍走去,但行走的路线却开始发生细微的偏移,不再走那些开阔平坦的主路,而是有意无意地朝着悬空山外围,一处相对偏僻的区域绕去。
那里靠近几座炼器峰和地火脉的边缘,因为常年引动地火炼器,加上地质结构特殊,导致那片区域的地气不太稳定,偶尔会有小范围的灵气紊乱,甚至引动天象,降下些微弱的赤阳雷火。算是悬空山内部一个不太起眼的“险地”,寻常弟子很少靠近。
陈烛之前为了完善名单,可是把悬空山外围能摸清楚的地方都摸了一遍,这片区域正在他的“知识库”里。
跟踪者显然对悬空山内部也很熟悉,见陈烛改变路线,并未起疑,只是更加小心地隐匿身形,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
很快,陈烛便踏入了这片区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灵气也变得有些灼热和躁动,脚下的地面颜色深黑,偶尔能看到裸露的、闪烁着赤红光泽的岩石。
他装作一副好奇打量周围环境的模样,走走停停,暗中却将魂力沉入体内,沟通着那缕源自尸祖、带着“终结”与“混乱”意味的劫力。
这劫力玄妙无比,不仅能对敌,更能隐隐感知和引动冥冥中的“劫运”。陈烛虽然掌握得还很粗浅,但用来搞点小动作,足够了。
他屏息凝神,如同一个最高明的猎手,耐心等待着。同时,魂力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渗透到周围躁动的地脉之气中,感受着那如同沸水般翻涌的雷火能量。
就是现在!
陈瞳中精光一闪,双手在袖中结出一个古怪的法印。一缕比头发丝还要纤细、近乎无形的灰黑色“劫运丝”,自他指尖悄然射出,并非射向跟踪者,而是如同游鱼般,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周围躁动的环境之中。
这缕劫运丝,精准地捕捉到了跟踪者自身气运与周围地脉雷火之气之间,那一丝极其细微、本不该存在的“冲突点”!
然后,它如同最灵巧的手指,对着那“冲突点”,轻轻一拨!
嗡!
跟踪者正藏身在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后面,全神贯注地盯着陈烛的背影,心中盘算着何时动手最为合适。突然,他毫无征兆地感到心头一悸,体内平稳运转的法力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绊了一下,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丝凝滞,却仿佛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打破了他自身气息与周围暴躁环境之间那脆弱的平衡!
轰咔!
一道仅有手臂粗细,却凝练无比、散发着至阳至刚气息的赤红色雷火,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毫无征兆地从空中劈落,目标直指他藏身的那块巨石!
“什么?!”
跟踪者骇得魂飞魄散!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这雷火为何来得如此诡异刁钻,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全部潜力,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
轰!
赤阳雷火精准地劈在巨石上,瞬间将巨石炸得四分五裂,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碎石席卷开来!
尽管跟踪者退得极快,依旧被一道飞溅的雷火边缘扫中了左肩!
“嗤啦!”
他左肩的衣物瞬间焦黑破碎,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被撕裂,皮肤上传来的灼痛让他闷哼一声,一股灼热暴烈的气息更是顺着伤口试图侵入经脉!
他惊骇地看了一眼陈烛依旧“茫然”回望的身影,又感受了一下左肩的伤势和体内翻腾的气血,哪里还敢停留?对方能如此精准地引动雷火劈他,手段简直闻所未闻!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他再也不敢有任何跟踪的念头,甚至连狠话都来不及放,强忍着伤势和不适,身形化作一道淡淡的黑影,以比来时快了数倍的速度,仓皇逃离了这片区域,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山岩之后。
陈烛站在原地,看着那家伙狼狈逃窜的背影,以及地上那块被劈碎的焦黑巨石,拍了拍胸口,装作一副受惊不浅的样子:“哎呀妈呀,这地方怎么还带打雷的?太危险了,得赶紧回去。”
他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劫运丝,初试锋芒,效果不错。
虽然没能留下对方,但逼退了强敌,还让对方吃了点小亏,更重要的是,确认了对方与“净心茶”里的手脚有关联。
“青铜微粒……跟踪……看来这悬空山内部,想找我麻烦的,还不止一拨人啊。”陈烛摸了摸下巴,感觉这趟浑水是越蹚越有意思了。
他整了整衣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优哉游哉地朝着客舍走去。
接下来,就等着看那份“三劫名单”,能在这悬空山,掀起多大的风浪了。而他自己,也得抓紧时间,多挖点有用的信息出来。比如,那个林惊涛和无悲佛子,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