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赵王,二位今日是专程来找本官麻烦的?”
多说多错,纪纲心知肚明,
于是把矛头指向汉王与赵王。
他仍以为是这两人有意寻衅,
否则一个小女子,怎敢质问锦衣卫指挥使。
朱高煦摊手道:
“纪大人,这可不是我们找你麻烦,是你自己抓了永乐郡主的朋友,怎么反怪我们?”
纪纲紧紧皱起眉头,那女人竟是永乐郡主的朋友?
他这几日沿途也略有听闻。
燕王之女,深得皇上喜爱。
怎么会这般凑巧,随便在街上抓了个女子,竟跟永乐郡主有关系。
不过事已至此,他绝不能示弱。
他强硬地说道:
“就算她是郡主的朋友,也得按规矩办事。
如果审讯后确认她没问题,我自然会放她回去。”
可纪纲话音刚落,玄一就带着汪曼青从房中走出。
场面顿时陷入尴尬。
纪纲刚刚还说汪曼青在昭狱之中。
汪曼青一见朱高煌和曌儿,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快步奔了过来。
纪纲脸色大变,心知绝不能让她开口。
他手臂一扬,袖中飞出一柄飞刀,直刺汪曼青面门。
既然已经暴露,就只能灭口。
两害相权取其轻。
即便她是永乐郡主的朋友,事情闹到皇上面前,最多也只是小惩,并无大碍。
飞刀去势极快。
眨眼间已到汪曼青眼前。
她眼睁睁看着刀锋逼近,惊恐地闭上双眼。
玄一离她尚有距离,即便全力追赶也来不及。
连朱高喣与朱高燧也没料到纪纲竟如此狠绝,突然就下了杀手。
就在汪曼青即将殒命的那一刻,朱高煌动了。
他瞬间出现在她身前,两指一伸,稳稳夹住了飞刀。
汪曼青紧闭着眼,等了许久也未觉疼痛。
悄悄睁开一丝眼缝。
只见那熟悉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
一时之间,委屈、激动、恐惧、欣喜,交织心头。
泪水止不住涌出眼眶,她扑进朱高煌怀中。
朱高煌顿觉尴尬,悄悄瞥了一眼曌儿的表情。
见她神色如常,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将汪曼青轻轻推开。
曌儿神情肃然,盯着纪纲:
“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 ** 灭口吗?”
纪纲面色更加阴沉,惊疑不定地望向突然现身的朱高煌。
这人究竟什么来路,怎会瞬间出现在那里?
但 ** 灭口一事,他绝不会承认。
“我只是担忧那女子图谋不轨,想及早将危险除去罢了。”
汪曼青抹去脸上的泪痕,伸手指向纪纲,怒斥道:“你才居心不良!你们全都居心不良!他府中地下有座牢狱,里面关满了掳来的女子,他手里那个女人,就是刚刚从下面带上来的!”
她的话音落下,空气骤然凝固。
此刻没有人怀疑汪曼青的话语是真是假,只需去查探一番便知。
私设牢狱,囚禁众多女子。
朱高煦与朱高燧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必会掀起轩然 ** 。
不说别的,纪纲在锦衣卫中的心腹必定难逃一死,整个锦衣卫也将元气大伤。
朱高燧缓缓将腰间的佩刀抽出寸许,刀身与刀鞘摩擦发出刺耳声响。
“纪纲,你竟如此胆大妄为,私设监牢乃是死罪!”
纪纲阴冷地瞥了汪曼青一眼,从怀中取出一枚哨子吹响。
霎时间,府邸屋顶上涌现出大批身着特制铠甲之人。
这些并非朝廷任何一支军队的装束,他们将朱高煌一行人团团围住。
这是纪纲暗中训练的私兵,所穿铠甲亦是私自打造。
他向来不甘屈居人下,即便那人是朱棣也不例外。
早已暗中为某日之变做准备,只是没料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眼下已不容他再有丝毫犹豫。
————————————
朱高燧脸色铁青。
并非因被众人包围——这些人马在老四面前不过是一剑之事。
而是震惊于纪纲竟能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培养出如此众多的私兵。
还有这些铠甲与兵器,绝非一两日能够置办齐全。
这贼子,早就包藏祸心,却至今未被察觉。
倘若哪天让他逮到机会,说不定真会得逞。
想到这里,朱高燧惊出一身冷汗,厉声喝道:“纪纲,你这逆贼!皇上那般信任你,委你以锦衣卫指挥使之职,你竟早存叛逆之心!”
纪纲缓缓后退,步出私兵的包围圈外。
“赵王爷说笑了,你们这些天潢贵胄尚且心存宏图,何况我这个连藩王都不是的臣子呢?”
“当年太祖皇帝能布衣起兵问鼎天下,我这个执掌锦衣卫的指挥使,莫非就坐不得龙椅?”
“本想再隐忍些时日,偏生你们今日打上门来。
也罢,先送诸位上路,再入宫会会朱棣。”
纪纲说得气定神闲,可朱高煌等人从容不迫的神色,却让他心底隐隐发虚。
莫非他们还藏着什么杀手锏?
朱高煌转向身旁的曌儿:“依你之见?”
比起处置纪纲,他更想看看这孩子在危局中会作何抉择。
曌儿抬眸扫过屋檐上张弓搭箭的私兵,清冷的声线划破夜空:“拿下。”
话音未落,檐角骤然掠出数道玄色残影。
但见寒光闪动,那些私兵竟如断线木偶般接连坠落,砸在地上再难起身。
纪纲骇然仰首,只见月下立着数十玄甲武士,冰冷的目光如利箭将他钉在原地。
这是倾巢而出的玄卫。
自曌儿练就**那日起,朱高煌便将玄卫指挥权尽数相授。
此刻这些死士如同提线木偶,纵是刀山火海亦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她的指令。
檐上玄卫飞身而下,如饿虎扑入羊群。
不过须臾之间,纪纲带来的私军已尽数伏诛,连他本人也被按跪在地。
朱高煌望着女儿凛冽的侧脸,欣慰与忧虑同时在心底翻涌。
纵使**让她性情转冷,骨子里的良善终究未泯。
可这乱世之中,仁善往往淬成刺向自己的利刃。
纪纲失魂落魄地瞪着满地狼藉,脑中只剩一片空白——他苦心栽培的数百精兵,竟在弹指间灰飞烟灭?
三百八十九
竟然被十几个人击败了?
这些家伙究竟是人是鬼?
他在锦衣卫任职多年,从未遇过如此强悍的对手。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高手竟然都听从那位看似年仅十几岁的永乐郡主指挥。
朱高燧从怀中取出一枚 ** ,迅速射向天空。
锦衣卫同僚见到信号,很快就会前来支援。
“四弟,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必须立刻向父皇禀报,先行一步。”
应天城竟出现私军,如此重大的疏漏,他岂敢隐瞒父亲。
曌儿缓步走到汪曼青面前。
“汪姐姐,地牢入口在何处?”
汪曼青望着眼前气势凌人的曌儿,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若不是这张脸与从前别无二致。
她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初在云南与她一同逛街嬉戏、遍尝小吃的那个女孩。
前后的反差实在太过惊人。
更令人费解的是,曌儿和朱高煌究竟是何来历。
竟能拥有这般厉害的手下。
“汪姐姐?”
见汪曼青迟迟没有回应,曌儿又轻声唤道。
“啊,在那边,有块暗板,掀开就能下去了。”
汪曼青连忙指向纪纲先前站立的位置。
玄一循着指示走去,找到暗板后,双手稍一用力便扯断了铁锁。
他率先拾级而下,顺手拾起纪纲遗落的火把。
朱高煌等人紧随其后。
就在曌儿即将踏下台阶时,朱高煌突然唤住她。
“曌儿,你当真要下去?下面的景象可能会超出你的想象。”
虽然明白女儿终将见识世间的阴暗面,但朱高煌仍希望这一天来得越晚越好。
这大概就是为人父母的矛盾心理——既期盼孩子早日成熟,又不愿玷污她的纯真。
曌儿沉思片刻,终究郑重颔首,坚定地迈步而下。
然而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当她亲眼目睹地牢内的惨状时,仍被深深震撼。
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曌儿看见数十名衣衫褴褛的女子——从稚气未脱的少女到饱经风霜的妇人,竟如牲口般被囚禁在铁笼之中。
由于长期不见天日,连火把的光线都令她们双眼刺痛,纷纷抬手遮挡。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混杂着恭桶的恶臭,几乎令人作呕。
从她们眼中,曌儿看不到一丝对生命的期盼。
她们不像活人,更像一群能呼吸的空壳。
眼前的景象,让曌儿回忆起在建文余孽那里度过的日子。
她不由自主地攥紧手指,身子微微发抖。
朱高煌察觉到了曌儿的异样,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几下,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是汉王殿下吗?”
牢笼里传来一个声音,惊恐中带着一丝期待。
说话的人正是之前与汪曼青交谈的薛宁。
朱高喣疑惑地应了一声,没想到这里竟有人认得他。
“是我,你是?”
确认了朱高喣的身份后,薛宁顿时激动起来,双手抓住栏杆用力摇晃。
“我是阳武侯薛禄的女儿薛宁,您来了这里,是不是纪纲已经被抓了?”
朱高喣点了点头。
“纪纲意图谋反,已经被擒。”
“太好了,那个畜生终于遭报应了!”
不仅薛宁,其他被关的女子也纷纷露出欣喜之色。
“我能回家了……不知道我丈夫现在怎样了。”
“老天有眼,哈哈,老天有眼啊!”
“我爹三年前就病了,不知还在不在人世,或许家里人都以为我早就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