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煌唇边掠过一丝浅笑。
不论曌儿最终如何抉择。
其实都无妨。
他真正在意的,是曌儿能学会独自决断。
这是一个人心性逐渐成长的开始。
原本胸有成竹的孔宣瞬间面色大变。
他不住地叩首,额头连连触地。
“郡主,老夫真的知错了,孔家千百年的基业,绝不能断送在我手里。”
“老夫愿代表孔家,捐出白银三千万两,充入国库,以表悔过之心。”
“嘶——”
听到三千万两这个数目,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大明一年岁入也不过一千五百万两。
孔宣这一出手,竟是两年国库收入。
不愧是绵延千年的世家。
三千万两白银,说捐便捐。
这下,陛下总该心动了吧?
户部尚书夏原吉几乎想立刻替朱棣应下。
大明实在艰难,战事方歇,财政赤字惊人。
岁入有限,皇上用度却颇费银钱。
一边要修陵墓,一边要编撰《永乐大典》。
国库还得留备银两,以应天灾。
夏原吉早已恨不得将一文钱掰作两半使。
若得这三千万两,多少燃眉之急便能迎刃而解。
然而,比起夏原吉的急迫,朱棣想得更远。
世上最赚的生意,莫过于那无本的买卖。
其次,便是抄家。
孔家能养如此多的族人,随手便能捐出巨款。
千年积累,财富必然惊人。
朱棣早已眼热,只是从前无从下手。
如今朱高煌这一出,正破了孔家的不灭金身。
待孔家倒下,抄家所得,不也同样归入自己囊中?
这点时日,他等得起。
“来人,将他押送回曲阜孔家,严加看管。”
昨天本打算多更新一些的。
结果在电脑前枯坐四个钟头,只写出一千字。
整个人都懵了。
待会还有更新,求点自订。
孔宣万万想不到,最终决定孔家命运的竟是这个小姑娘。
来时光彩夺目,走时形单影只。
这大概就是孔宣此刻的写照。
朱高煌牵着曌儿的手回到座位。
经过方才那番 ** ,
曌儿现在自在多了。
她站在朱高煌身旁,听朱棣与大臣们商议朝政。
至于听懂与否,就另当别论了。
除了孔宣被遣返曲阜,
朝堂上与孔家有关的官员也都被清除一空。
吏部尚书蹇义出列奏报:
陛下,如今空缺官职众多,若不尽快补缺,恐影响朝廷运转。
蹇义实在头疼。
昨日杨士奇提醒他早朝时莫要多事,
他还以为皇上要处理什么私怨。
没想到这一下子空缺这么多职位,
让他去哪里找人填补。
朱棣轻咳两声:
此事朕已有考量,退朝后你随朕到尚书房详议。
皇上已有人选?
杨士奇心中一动,果然如他所料。
皇上就是要借燕王之手整顿朝堂。
不过杨士奇不知道的是,
朱棣此刻也有些措手不及。
他原本确实打算借老四之手清理朝堂,
计划以迁回建文余孽之事引几个孔儒官员出头,
借老四杀鸡儆猴,打压孔家气焰。
谁知孔宣今日亲自上朝,
一来就针对曌儿发难。
更没料到老四的阳谋竟直接破了孔家千年金身。
如今官职空缺如此之多,事先准备的人选全填进去恐怕都不够。
朱棣开口道:诸位爱卿,今日主要议两件事。
其一,前夜朕从鸡鸣寺回宫途中遭遇行刺,想必诸位都已知晓。
经锦衣卫查实,此事系建文余孽所为。
“这意味着什么?”
“建文余党依旧执迷不悟,对本朝心怀怨恨。”
“朕曾给过他们机会,既然他们不愿领情,就休怪朕不留情面。”
“朕已派遣军队前往奴儿干都司,将那三万建文余党迁回京城另行处置。”
其实朱棣并不确定前日的刺杀是否真与建文余党有关。
赵王朱高燧的审讯尚未结束。
朱棣只是需要一个将建文余党调回京城的理由。
具体的惩处方式也并未言明。
群臣相视无言——朱棣用的是刺王杀驾的罪名。
刺杀天子本就是诛九族的大罪,为刺客求情同样罪责深重。
这宫墙看似守卫森严,实则处处暗流涌动。
宫闱秘闻从来无法长久隐瞒。
据说太孙朱瞻基被废就因与建文余党有所牵连。
朝臣皆非愚钝之辈,与己无关之事,自然无人愿为建文余党发声。
当然也有零星几人神色微妙,不知在思量什么。
第一桩事便如此轻描淡写地定了下来。
“其二,燕王失散多年的女儿,朕的皇孙女朱曌已然验明正身,即日起录入宗谱,昭告天下。”
朱棣挥手示意小鼻涕宣旨。
宦官行至玉阶前展开早已备好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孙女朱曌,襁褓流离,饱经困苦,今既归宗,既明身份,特册封为永乐郡主,赐东海夜明珠十颗,上等丝绸百匹,良田万亩。
两月后举行册封大典,诏诸王入京同庆。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圣旨宣读完毕,群臣心中唯余震撼:这可是旷古未有的殊荣。
以帝王年号为封号的郡主,史册从未得见。
莫说郡主,便是公主也从未得此隆遇。
三杨学士交换眼神,皆见彼此目中困惑。
昨日皇上只嘱他们对建文余党之事保持缄默,这册封郡主之事却毫不知情。
册封大典绝非寻常仪式。
礼部尚书吕震面现难色。
圣旨既已拟就,可见皇上经过深思熟虑。
虽知圣意已决,该进言时仍须进言。
“陛下,此番册封典制是否逾越常例?”
且不论永乐郡主的封号殊异,单是诏令诸藩入京便非易事。
太祖分封时曾明诏:藩王无诏不得入京。
这件事其实算不上什么特别重大的情况。
藩王一生都不能返回应天。
而且,从未有皇帝下旨让藩王亲自参加郡主册封典礼的先例。
通常只是发一道通知,藩王派世子或其他儿子前来送礼便算完事。
要求藩王亲自到场,确实前所未有。
这其中还隔着辈分。
如果引起各位藩王不满,对朝廷来说有害无益。
朱棣从龙椅上站起身。
“无妨,此事就这么定了。”
无需吕震多言,朱棣自己也清楚为曌儿举办这样的册封典礼是违背礼制的。
至于藩王是否会不满,倒不必担心。
别人或许不知道朱棣是如何推翻建文帝的,但这些藩王岂能不知?
不就是因为有个好儿子吗?
燕王的女儿受封,他们巴结还来不及。
怎么可能心生怨气?
朱棣除了想从这些藩王那里得些好处,也是想作些补偿。
或许是内心觉得有所亏欠。
不仅是对曌儿,还有对朱高煌。
从小到大,朱高煌从未向朱棣索要过什么。
当年攻下应天后,除了封了个燕王的虚名,便再无其他。
朱棣考虑过许多赏赐,但朱高煌向来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
他内库中的珍宝,朱高煌也看不上。
思来想去,朱棣决定一并补偿给曌儿。
因此才有了这次不合常理的册封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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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至此基本结束。
剩下的只是一些琐碎小事。
退朝后,朱棣让朱高煌带曌儿去坤宁宫见徐皇后。
自己则与几位大臣前往尚书房。
整体方案虽已确定,但细节仍不能马虎。
张輗因为官职较低,站的位置靠后。
退朝时他是最先出门的一批。
但今天他并未急着离开。
只是在太极殿外静静等候。
见到朱高煌牵着曌儿出来,张輗立刻迎上前去。
“燕王殿下,郡主,今日臣一时莽撞,实在……”
张輗本打算寻个像样的借口。
然而朱高煌清冷的目光扫来,
他顿时觉得心中那点盘算无所遁形。
他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未曾与朱高煌相处过的人,无法体会面对他时的压力。
在朱高煌面前玩弄心思,犹如蝼蚁妄图绊倒巨象,
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就在张輗惶恐无措、不知如何解释之时,
朱高煌开口了:
“明日来一趟燕王府。”
此时,张輗的兄长英国公张辅与淇国公丘福正好步出太极殿,
听见了朱高煌的话。
丘福脸上写满羡慕与酸意,低声道:
“你们张家真是走了大运。”
燕王竟让张輗明日前往燕王府,
这意味着什么?说明这小子被燕王看中了。
从此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张辅心中说不出的得意。
自家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总算有了出息。
别说张輗这一辈,就是张辅那一代,也无人能得燕王青眼。
不过张辅嘴上仍谦虚:
“我也不指望他出人头地,能安稳一生就好。”
张輗呆呆立在原地,
连朱高煌带着曌儿何时离去都未察觉。
他刚刚听见了什么?
燕王殿下竟命他明日去燕王府?
张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下意识狠狠掐了一把大腿——
疼,钻心的疼。
疼得好,疼就说明这不是梦,是真的!
若不是身在太极殿外不得喧哗,
他几乎要放声高呼。
他这场生死之赌,终究是赌赢了!
……
朱高煌与曌儿并未体会张輗的心潮起伏,
他们已来到徐皇后的坤宁宫。
身着常服的徐皇后正与一女官说话。
徐皇后虽出身不凡、身份尊贵,
寻常女子会的,她也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