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筋伐髓一事，朱棣自然知晓。
修罗卫众人皆经历过这一关。
他曾羡慕修罗卫那超乎常人的能力，甚至动过让朱高煌为他洗筋伐髓的念头。
——直到他亲眼目睹一名预备修罗卫饮下朱高煌一滴血后，身躯爆裂的景象。
从此，朱棣再未提过此事。
安安稳稳服几枚增寿丹便好，何苦拿性命冒险。
朱棣很快注意到朱高煌面色泛白，不由问道：
“你给了她多少血？脸色怎如此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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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别催嘛。
写崩了可怎么好，我们慢慢来，慢慢来。
昔日朱高煌曾独力歼灭二十万南军，气息丝毫不乱。
而今却显得如此虚弱。
朱高煌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
“不多，也就一碗左右。”
“一碗？”
朱棣瞪大双眼，刚入口的热茶全喷了出来。
当初朱高煌为修罗卫赐血时，朱棣全程在场。
即便是修罗卫天卫的卫长——如今修罗卫中的最强者，当时也不过得了十滴。
这一碗血下去，小花会被强化到何种境地？
将来这孙女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朱高煌微微颔首。
“那孩子受苦太多，身体亏空得厉害，又错过了最佳年纪，用量必须大些。
不过终究是我的血脉，吸收得很好，未生意外。”
朱棣沉默不语。
来时路上，小鼻涕已向他详述经过。
这孩子确实承受了太多苦难。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朱高煌眼中掠过一丝暴戾，周遭空气顿时冷峻三分。
“我已派人前往中都，将那畜生的儿子、吕氏及马氏悉数押来。”
“待人马返回，便将马氏与吕氏送入教坊司。
至于那畜生的儿子——用铁链锁在应天城外当看门犬。”
“还有奴儿干都司的三万余孽，我也打算迁回应天，全部凌迟处死。”
朱棣闻言蹙眉。
朱高煌说得轻巧，实施起来却诸多麻烦。
教坊司是何等场所？官办青楼。
将前朝皇后与皇太后送入教坊司，自古未闻。
此事若传开，世人将如何评说永乐一朝？
莫说建文旧臣不会答应，各地藩王也定会非议。
诛杀也就罢了，送入教坊司成何体统？
再说奴儿干都司那三万人，全部迁回应天凌迟？
且不说迁徙需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凌迟作为极刑，历来鲜少动用。
除却农民起义首领或谋逆重犯，寻常罪责从不施以此刑。
凌迟三万人，数目太过庞大，也太过残酷。
当年太祖皇帝处置蓝玉时，虽定其谋逆大罪，也未曾如此大规模用刑。
不过是将蓝玉一人剥皮填草而已。
其余受牵连者也不过是斩首。
即便如此，史官仍大加抨击，认为蓝玉案 ** 过多。
枉死者甚众。
而今朱高煌竟要凌迟三万人。
若真如此行事，后世子孙怕是要在他这永乐帝的名号上。
再冠以千古第一暴君之称。
倒也算是另一种青史留名了。
这般是否太过？届时不知有多少人要对我们家口诛笔伐。
朱高煌冷笑一声。
口诛笔伐？那就抓来一并凌迟。
当年我扮恶人，你扮好人，将这些人发配至奴儿干都司。
结果如何？
这群畜生不仅暗中藏匿我的女儿，更敢如此对待她！
我以仁厚待人，人却以残忍相报。
既然如此，也不必再与他们客气。
我女儿所受之苦，我要在他们身上百倍讨回。
我倒要看看，建文那畜生还能不能安稳地当他的缩头乌龟。
朱棣欲言又止，却被徐皇后按住。
朱棣不解地望向徐皇后。
只见徐皇后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必多言。
再说也是徒劳。
她自己的儿子她最清楚。
此事已成定局。
朱棣张了张嘴，终究将话咽了回去。
此刻争论无益。
转而问道：你派玄卫去捉拿建文余孽，结果如何？
朱高煌：除玄一带回的三人，逃脱数人外，余者皆已诛杀。
那三人现押于昭狱。
不提此事还好，一经提起。
朱高煌便想起玄一曾言，这些人知晓小花的身份。
莫非这三人中就有欺凌小花之人？
念及此，朱高煌唤来玄一。
去将昭狱中那三人带来。
玄一：末将领命。
玄一身形一晃，化作虚影远去。
三人一边品茶，一边等候小花。
上官嫣然先前已为小花沐浴过。
手法娴熟，故未让三人久候。
不多时便牵着发丝湿润的小花前来。
朱棣夫妇初见小花，便认定这定是自家孙女。
因为她与朱高煌实在太过相似。
上官嫣然见院内二人气宇非凡，一身贵气难以遮掩，竟能让朱高煌亲自斟茶，心中已然明了他们的身份。
小女上官嫣然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朱棣这才察觉小花身旁立着一人，随意应了一声，便将全副心神都倾注在小花身上。
上官嫣然自知此刻不宜久留，施礼后悄然离去。
小花素来怯生，见有陌生人在场，立即躲到朱高煌身后，只敢探出一只眼睛悄悄打量着朱棣夫妇。
朱高煌将小花引至身旁座位，仔细拂去座上尘埃。
来，坐下。
小花顺从地端坐，那双清澈明净的眸子凝望着朱高煌，静候他接下来的话语。
小花，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你需得仔细听好。
朱高煌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庄重，心中亦是忐忑不安。
若是坦言相告，小花不愿相认该如何？若是埋怨当年弃她不顾又该如何？
小花乖巧点头，端正坐姿。
朱高煌深吸一口气：小花，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是你的父亲。
当年在应天时，你娘怀着身孕被歹人掳走，我寻觅了整整十二年才找到你。
小花怔怔地望着朱高煌，全然不曾料到会听到这般话语。
这是我的父亲？
这个词于她而言，从来只是个模糊的概念。
在建文余孽中虽也见过孩童，每当瞧见别的孩子在父母怀中撒娇时，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艳羡之色。
泪水无声地滑过小花的脸颊，鼻尖泛起阵阵酸楚。
可他们都说……小花没有父母……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诉，徐皇后不禁眼眶发红，以手掩唇。
朱棣将妻子拥入怀中，轻抚她的后背。
朱高煌温柔地拭去小花脸上的泪痕。
小花，我是你的父亲，这两位是你的祖父祖母。
你是皇帝的孙女，王爷的千金，大明的郡主。
小花虽不解郡主之意，仍带着几分期盼轻声问道：
“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小花了吧？”
朱高煌眼中寒光凛冽。
“谁敢动你，我必诛他九族！”
小花轻声唤道：“爹。”
朱高煌身形一震，将小花紧紧拥入怀中，轻抚她泪痕未干的小脸。
“爹在这儿。
从今往后，再无人敢欺你。
无论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爹都会为你实现。
你将会是大明最尊贵的郡主。”
小花没有作声，只是搂着朱高煌的脖颈，泪水却无声滑落。
起初只是低声啜泣，渐渐变成了放声大哭。
她仿佛要将这些年来积攒的委屈尽数哭出来。
父母不在身边，周遭尽是仇敌——小花所受的苦，又岂是常人所能想象？
过了许久，小花的哭声才渐渐平息。
但一时仍难以平复，还在微微抽噎。
朱高煌心疼地望着泪眼婆娑的女儿，抬手轻抚她哭肿的双眼。
奇妙的是，那双眼睛的红肿竟瞬间消退了。
朱棣与徐皇后始终静立一旁，不忍打扰这对刚刚相认的父女。
见小花情绪稍缓，朱棣慈祥地笑道：“小花，快叫爷爷奶奶。”
小花望向朱高煌，见他颔首示意，便低着头怯生生唤道：“爷爷，奶奶。”
这声“奶奶”
让徐皇后再难抑制心中激动。
她一把将小花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
“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女子心软，何况这是自己的亲孙女，更是心疼得紧。
起初被徐皇后抱住时，小花还有些不适应，身子僵硬，双手悬在半空不知所措。
但渐渐地，她感受到了徐皇后真挚的怜爱——那种发自内心的疼惜是伪装不来的。
她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学着徐皇后的动作，也轻轻拍着祖母的后背。
“奶奶……别哭了。”
徐皇后拭去泪痕，勉强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被自己的小孙女给骗到，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好，奶奶不哭。”
朱棣说道：“今天爷爷来得急，没给你带什么礼物，明天叫你爹带你来宫里，爷爷好好赏你，怎么样？”
朱棣确实是忘了这回事。
光是想朱瞻基那小子惹的事，就够让他心烦的。
小花点了点头，她长这么大还没收过礼物呢。
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期待。
“谢……谢谢爷爷。”
这一声“爷爷”
叫得朱棣心花怒放。
乐得他嘴都合不拢了。
他自己生的四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气人。
一天不骂他们就浑身不自在。
恨不得天天跟在他们后面唠叨。
倒是这些孙子孙女，一个比一个讨他喜欢。
“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我要杀了你们！”
“放开我，我一定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这熟悉的声音让正和朱棣玩耍的小花一下子躲到了朱高煌身后。
身体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