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过后,琉球迎来了难得的晴朗天气。探春站在梅院的高台上,远眺那霸港的繁忙景象。自从改革措施实施以来,港口比往日更加热闹,各国商船络绎不绝。
“王妃娘娘,这是今日的贸易清单。”一位年轻女官恭敬地呈上账册。这是探春新提拔的助手蔡氏,出身商贾之家,精通算术。
探春仔细翻阅,满意地点点头:“比上月又增长了两成。传令下去,明日召集商会代表议事,商讨扩大与暹罗的香料贸易。”
“是。”蔡氏犹豫片刻,又道:“娘娘,还有一事...郑国相家的三小姐今日又没来学堂。”
探春眉头微蹙。自萨摩藩事件后,郑迥虽表面顺从,却暗中使绊。其孙女频繁缺席学堂,显然是有意为之。
“不必理会。你且去准备明日的会议。”
待蔡氏退下,探春走到书案前,提笔给尚文龙写信。近来王子奉命巡视各岛防务,两人只能通过书信交流。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探春将近日政事一一详述,却在提及家事时顿住了。宝玉信中提到的黛玉死讯,至今令她心痛如绞。
“姑娘,该用膳了。”侍书轻声提醒,打断了她的思绪。
晚膳刚过,一名侍卫匆匆来报:“王妃,港口来了艘大明商船,船主求见,说是...说是您的故人。”
探春心头一跳:“可报了姓名?”
“姓薛,自称薛蝌。”
“宝琴的哥哥?”探春又惊又喜,“快请!”
不多时,一位风尘仆仆的青年男子被引入花厅。虽经年未见,探春还是一眼认出了薛蝌的轮廓。
“三妹妹!”薛蝌激动地行了一礼,“想不到真能见到你!”
探春连忙扶起:“蝌哥哥快请坐。你怎么会来琉球?”
薛蝌落座,接过侍书奉上的茶,长叹一声:“说来话长。自你远嫁后,贾府变故不断。如今我带着家眷南下经商,听闻你在琉球颇有建树,特来相见。”
他细细讲述了贾府近况:元春在宫中病逝,贾府失去靠山;贾赦因贪腐被革职查办;王熙凤放贷事发,被休弃回金陵...一桩桩噩耗,听得探春面色惨白。
“那宝玉...和宝钗?”探春声音微颤。
“他们倒还安好。宝玉如今潜心佛法,宝钗持家有道,勉强支撑着荣国府的门面。”
探春沉默良久,才道:“蝌哥哥此来,可有什么需要我相助的?”
薛蝌略显尴尬:“实不相瞒,我此次贩运了一批瓷器绸缎,想在琉球售卖。但初来乍到,不谙此地规矩...”
探春了然:“这个容易。明日我让商会的人与你接洽。琉球正缺上好的中原货物,定能卖个好价钱。”
薛蝌大喜过望,连连道谢。谈话间,他忽然压低声音:“三妹妹,我来时在海上听闻,日本萨摩藩正在集结战船,似有异动。你在这宫中,千万小心。”
探春心头一凛:“消息可靠?”
“十之八九。我船上有个水手曾在萨摩藩做过苦力,听得懂倭语。”
送走薛蝌,探春立即派人送信给尚文龙。她站在窗前,望着皎洁的月光,心中警铃大作。萨摩藩的报复,恐怕比预想的来得更快。
果然,三日后,尚文龙匆匆赶回首里城。一见面,他就沉声道:“探春,情况不妙。岛津家已攻占奄美大岛,下一步就是直取琉球本岛。”
探春倒吸一口凉气:“我们的水师...”
“仅有二十余艘战船,难以抗衡。”王子眉头紧锁,“我已派人向福建水师求援,但至少要半月才能赶到。”
“半月...”探春快速思索着,“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
两人商议至深夜,决定采取“疑兵之计”:在港口布置假战船,夜间点燃火把,制造大军驻守的假象;同时派小股精锐袭扰萨摩藩补给线,延缓其进军速度。
次日朝会上,老国王得知军情,吓得六神无主。郑迥趁机进言:“陛下,不如...不如暂且答应岛津家的条件,免遭战火...”
“不可!”尚文龙厉声打断,“妥协只会助长其野心!”
朝臣们分成两派,争执不下。就在此时,探春站了出来:“陛下,臣妾有一策。”
她详细阐述了疑兵之计,并建议:“可派使者假意谈判,暗中拖延时间。”
老国王犹豫不决:“这...这能行吗?”
“陛下,”探春坚定地说,“琉球虽小,也有尊严。若轻易屈服,日后将永无宁日。”
最终,老国王采纳了探春的建议。散朝后,郑迥意味深长地看了探春一眼,那目光中的阴冷,令她背脊发凉。
回到梅院,探春立即召见薛蝌:“蝌哥哥,情况紧急,我需要你帮忙。”
她请求薛蝌利用商船,向福建水师传递求援信。薛蝌二话不说应下:“我这就启程,快马加鞭赶往福州!”
送走薛蝌,探春又马不停蹄地组织宫中女眷制作绷带、伤药,为即将到来的战事做准备。整个首里城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
五日后,噩耗传来:奄美大岛失守,萨摩藩舰队正向琉球本岛进发。更糟的是,派去的使者被岛津家扣留,疑兵之计恐怕已被识破。
尚文龙连夜调集所有战船,准备在海上拦截敌军。临行前,他特意来梅院告别。
月光下,王子一身戎装,英气逼人:“探春,此去凶险,若有不测...”
“不会的!”探春急声打断,“你一定会平安归来。”
尚文龙深深看着她,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我母亲留下的护身符,如今转赠于你。”
探春接过玉佩,触手温润。她明白这份礼物的分量,轻声道:“我等你回来。”
王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探春站在城墙上,目送舰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海风拂面,带着咸腥的气息。她握紧手中的玉佩,默默祈祷。
三日后,海战爆发。探春站在王宫最高处,隐约可见远处海面上的火光与浓烟。整整一天,捷报与噩耗交替传来,她的心如同在油锅中煎熬。
黄昏时分,一匹快马疾驰入城:“报——我军大败萨摩藩舰队!王子殿下亲手斩杀岛津忠良!”
首里城顿时沸腾。老国王喜极而泣,下令全城庆祝。然而探春却注意到,报信士兵眼中藏着不安。
她悄悄将士兵唤到一旁:“还有什么没说的?”
士兵跪地痛哭:“王妃明鉴...王子殿下虽胜,却身中毒箭...如今昏迷不醒,军医说...说恐怕...”
探春如遭雷击,眼前一阵发黑。她强自镇定:“备轿,我要亲赴前线!”
不顾众人劝阻,探春连夜赶往港口。当她看到躺在担架上、面色铁青的尚文龙时,泪水终于决堤。
“文龙...”她轻唤王子的名字,第一次省去了尊称。
军医摇头叹息:“箭上淬了剧毒,若非王子体质强健,早已...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探春擦干眼泪,仔细检查伤口。箭伤在右肩,周围皮肤已呈紫黑色。她突然想起薛家祖传的解毒秘方,连忙吩咐侍书:“快回去取我妆奁最下层那个锦囊!”
锦囊中正是宝钗当年赠她的解毒药方。探春亲自配药、煎煮,彻夜守在尚文龙榻前。
“你说过要带我看遍琉球的樱花...”她握着王子滚烫的手,轻声细语,“你不能食言...”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守护,终于换来了奇迹。第四日黎明,尚文龙的体温开始下降,呼吸也逐渐平稳。当他的眼皮微微颤动时,探春喜极而泣。
“水...”王子嘶哑地开口。
探春连忙扶他起身,小心翼翼地喂水:“慢些喝...”
尚文龙睁开眼,看到憔悴不堪的探春,眼中满是心疼:“你...一直守在这?”
探春点点头,泪水再次滑落:“你吓死我了...”
王子虚弱地抬起手,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
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慌张闯入:“王妃!大事不好!郑国相...郑国相打开了城门,放萨摩藩的残兵入城了!”
探春大惊失色:“什么?!”
尚文龙挣扎着要起身:“快...快去保护王叔...”
探春按住他:“你伤势未愈,不能动!我去处理。”她转向侍卫,“传我命令:关闭内宫所有门户,调集所有侍卫保护国王!”
她匆匆披上外衣,正要出门,却听见外面喊杀声渐近。侍书慌张跑来:“姑娘,叛军已经杀到宫门了!”
探春当机立断:“取我剑来!”
她手持宝剑,站在内宫门前,身后是一队忠心耿耿的侍卫。当郑迥带着萨摩武士冲进来时,看到的是这位中原王妃凛然不可侵犯的身影。
“郑国相,你这是谋反!”探春厉声喝道。
郑迥冷笑:“王妃何必装糊涂?琉球本就是萨摩藩的属国,何来谋反一说?”
“放肆!”探春剑指郑迥,“琉球自洪武年间就是大明藩属,岂容你颠倒黑白!”
郑迥不再多言,一挥手:“拿下她!”
就在双方即将交战的千钧一发之际,城外突然响起震天的号角声。一名哨兵狂奔而来:“报——大明水师到了!汪鋐将军率舰队已控制港口!”
郑迥闻言,面如死灰。萨摩武士见大势已去,纷纷丢下武器投降。
当汪鋐率领明军进入王宫时,看到的是一身戎装的探春,和她脚下瑟瑟发抖的郑迥。
“王妃受惊了。”汪鋐抱拳行礼。
探春还礼:“将军来得及时,救了琉球一国之难。”
汪鋐笑道:“说来惭愧。我等本是护送薛公子返航,途中接到琉球求援,这才赶来。”
探春这才知道,薛蝌在海上遇到明军舰队,当即引导他们前来救援。这场危机,竟因一连串的巧合而化解。
叛乱平定后,老国王在朝堂上公开表彰探春的功绩:“此次国难,全赖王妃临危不乱,运筹帷幄。朕决定,册封王妃为琉球摄政,与尚文龙共理朝政!”
这一决定,开创了琉球历史上女性参政的先河。而探春与尚文龙,也在共同治理国家的过程中,感情日益深厚。
一年后,老国王驾崩,尚文龙继位为新王。登基大典上,他做出了一个震惊朝野的决定:“朕决定,迎娶贾氏为王妃。”
虽然琉球有兄终弟及的婚俗,但尚文龙与探春的叔嫂关系,仍引起了一些保守大臣的反对。然而,当这对璧人携手出现在民众面前时,所有的非议都被欢呼声淹没。
婚后的探春,更加积极地推动改革。她扩建学堂,鼓励女子读书;发展贸易,促进各国文化交流;改良农具,提高粮食产量...在她的辅佐下,琉球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时期。
每年春天,尚文龙都会陪着探春去看樱花。那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舞,如同她远在中原的回忆,美丽而遥远。
“想家吗?”有一次,尚文龙轻声问道。
探春望着北方的天空,微微一笑:“这里就是我的家。”
海风轻拂,带来淡淡的花香。在这片异国的土地上,贾探春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与价值。曾经的“和亲棋子”,如今已成为琉球人民心中永远的“沧海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