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立誓守一生 码头挥泪隔重洋
离境前夜,京都落了初雪。
纷纷扬扬的雪片如同天女洒下的碎玉,轻轻覆盖着这座古老而宁静的城池。郊外那座古朴的小院里,琴妤正守在炉灶前,精心煮着一锅红豆粥。炉火熊熊,映得她白皙的脸庞泛起一抹红晕,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熬煮着世间最珍贵的情谊。
忽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腰肢。琴妤心头一颤,手中的陶勺“扑通”一声跌进了锅里,溅起几朵小小的水花。她不用回头,便知道是周珏。
“跟我回中国吧。”周珏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带着几分恳切,几分期待。
琴妤微微一怔,目光缓缓移向窗上的冰花。那晶莹剔透的冰花,宛如大自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看着它们,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建安十三年。那时的鄱阳湖,也是这般银装素裹,寒风凛冽。周瑜站在湖边,身姿挺拔如松,眼神中满是深情与坚定。然而,命运却如此残酷,那个承诺如同飘零在风中的花瓣,再也没能实现,周瑜就这样永远地留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我是登记在册的艺伎,出境要特批……”琴妤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无奈。可她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个谎言。真正让她害怕的,是这具身体里藏着的秘密——自东汉转世以来,她仿佛被一种无形的诅咒束缚着,每一次想要离开所在的地方,心中都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仿佛一旦跨出那一步,就会失去所有。
周珏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事,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锦盒,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将锦盒递到琴妤面前,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对翡翠耳坠,被雕琢成了桔梗花的形状,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温润而迷人的光泽。
“那就等我回来。”周珏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向命运宣战。他轻轻拿起耳坠,为琴妤戴上。当他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她锁骨上的箭疤时,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那道箭疤,是前世战乱留下的痕迹,也是他们之间刻骨铭心爱情的见证。
“周家祖训,”周珏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戒指,递到琴妤面前。戒指内壁刻着一个“瑜”字,在灯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见印如见人。”
琴妤接过戒指,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花。她取下自己一直佩戴在头上的银钗,轻轻塞进周珏的西装内袋,温柔地说:“带着它,就像带着我。”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银钗与戒指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两颗心在相互倾诉着无尽的情意。
次日清晨,天色尚未完全亮透,琴妤便早早地起了床。她精心挑选了一件最正式的黑纹付羽织袴,那精致的纹路,华丽的色彩,无不彰显着她的庄重与不舍。
大阪港早已挤满了撤离的外侨,人们行色匆匆,脸上写满了焦虑与不安。海浪拍打着防波堤,发出阵阵有节奏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场离别奏响悲壮的乐章。
周珏站在码头,身姿挺拔,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不舍与眷恋。他忽然用吴语轻声问道:“前世……我是不是死在你怀里?”
琴妤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一滴一滴地砸在码头木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她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点了点头,用东汉时的江东话轻声回答:“乱箭穿心……你说‘对不起,要失约了’。”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汽笛长鸣,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这短暂的宁静。周珏倒退着上了舷梯,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那么不舍。突然,他大喊一声:“琴妤!这世我要是回不来,下辈子……”
然而,海风却毫不留情地吞没了他的后半句话。只见他用力地指着自己心口,又指指琴妤,那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深情与承诺。
随着汽笛的再次长鸣,轮船缓缓驶离了码头。琴妤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那艘渐渐远去的轮船,直到它消失在茫茫的海平面上。她的心中,仿佛被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只剩下无尽的思念与牵挂。
回京都的火车上,琴妤静静地坐在窗边,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那座雄伟的富士山。富士山在白雪的覆盖下,显得更加圣洁而庄严,可在琴妤眼中,却仿佛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屏障,隔开了她与周珏之间的距离。
邻座的老妪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神秘:“娘子骨相清奇,似有千年执念未消。”
琴妤微微一怔,转过头来,看着这位面容和蔼却又透着一丝神秘的老妪。老妪从怀中掏出一串六道木念珠,递到琴妤面前,缓缓说道:“老身在水子寺修行百年,第一次见这么重的相思债。”
琴妤接过念珠,轻轻摩挲着。那粗糙的纹理,仿佛带着岁月的痕迹,也带着无数前世的记忆。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无数个转世的身影:平安朝的女房,身着华丽的十二单衣,在宫廷中翩翩起舞;战国时代的茶人,在幽静的茶室里,专注地煮着茶,等待着那个命中注定的人;江户时期的艺伎,在灯火辉煌的花街柳巷中,弹奏着三味线,唱着哀怨的情歌……
每一次转世,她都在等待,等待那个眼角有泪痣的男子。那颗泪痣,仿佛是命运的标记,将她与周珏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无论历经多少世,无论身处何方,她都无法摆脱这份深深的执念。
火车继续向前行驶,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琴妤紧紧握着那串六道木念珠,心中默默祈祷着:愿这一世,他们能打破命运的枷锁,相守一生;愿下一世,他们还能再续前缘,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