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细雨如愁,淅淅沥沥地洒落在阳谷县的青石板路上,似是老天爷也在为这世间的不平而落泪。西门庆端坐在狮子楼雅间,手中把玩着新得的缅铃,那缅铃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仿佛藏着无尽的欲望与阴谋。
窗外,细雨如丝,织就了一张朦胧的网。西门庆眯着眼,透过雨幕看向街对面炊饼铺里那个忙碌的倩影——潘金莲。她正弯腰擦拭柜台,素白罗衫下露出一截雪藕似的小臂,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白皙动人。那轻柔的动作,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撩拨着西门庆那颗贪婪而放荡的心。“好个标致的娘子。”西门庆手中的扇骨有节奏地敲打着窗棂,发出“笃笃笃”的声响,仿佛是他内心欲望的鼓点,“比李瓶儿还多三分韵味。”
身旁帮闲的应伯爵,像一条闻到腥味的狗,立刻凑了过来,涎着脸道:“这是武大郎的浑家,听说当年在张大户家……”应伯爵的话还未说完,西门庆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摔了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茶盏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雅间里格外刺耳。
原来,他看见潘金莲抱起一个虎头虎脑的婴孩,那孩子眉宇间的英气,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直直地戳进了他的心窝。更刺眼的是武大郎凑过去逗弄孩子的模样——那个矮冬瓜似的男人,踮着脚,脸上的褶子里都堆满了笑,那笑容在西门庆眼中,是如此的刺眼,仿佛是对他的一种嘲讽。
“哼,武大郎,你不过是个卖炊饼的贱民,也配拥有这样的女人和孩子?”西门庆咬牙切齿地低语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三日后,王婆那老虔婆如同一条阴险的毒蛇,按照西门庆的吩咐,将潘金莲骗到了茶铺里。潘金莲刚放下绣绷,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西门庆堵在了墙角。男人身上那浓重的龙涎香,熏得她直犯恶心,那只戴着翡翠扳指的手,如同一条冰冷的蛇,正缓缓地摸向她的脸颊。“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寂静的茶肆里回荡。潘金莲眼中燃着怒火,如同一只被激怒的母狮,她抓起剪线头的剪刀,毫不犹豫地抵住了自己的咽喉,声音冰冷而决绝:“西门大官人若再进一步,今日这茶铺就要见血!”
她后退时,不小心撞翻了针线筐,五彩丝线洒了一地,宛如被踏碎的虹,美丽而又凄凉。西门庆被这一记耳光打得有些懵,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他冷笑一声道:“哟,还挺有脾气。不过,你以为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
潘金莲毫不畏惧地瞪着他,冷冷道:“我潘金莲虽是一介女流,但也知道礼义廉耻。西门大官人若再敢纠缠,我定与你拼个鱼死网破!”说完,她转身推开茶肆的门,冲进了雨中。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剪刀,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依靠。
端午前夜,本应是阖家团圆、欢度佳节的日子,可阳谷县却笼罩在一层阴霾之中。县衙的差役如同凶神恶煞一般,踹开了炊饼铺的门板。武大郎正给孩子喂米糊,听到那巨大的声响,他吓得浑身一颤,手中的米糊碗差点掉在地上。
海捕文书上的朱砂印,红得刺眼,仿佛是鲜血染成的。“阳谷县商户武植,拖欠官银三十两,即刻收监。”差役那冰冷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的召唤。
“冤枉啊!”武大郎的咳嗽声像破风箱一般,嘶哑而又凄惨,“小人的税银上月就交与……”话未说完,就被一条冰冷的铁链勒住了脖颈。那铁链紧紧地勒着他的脖子,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潘金莲听到动静,从里屋冲了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扑了上去。差役们却像是看笑话一般,故意用刀鞘挑开她的衣襟,雪脯上那道陈年鞭痕,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引得众人哄笑起来。
婴儿的啼哭声,在这混乱的场景中显得格外刺耳。潘金莲强忍着悲痛,摸到文书背面新鲜的墨迹——“西门”二字还渗着墨香,仿佛是西门庆那恶毒的嘴脸在嘲笑她的无助。她咬破嘴唇,将孩子塞给闻声赶来的郓哥,血珠滴在婴儿眉心,像颗朱砂痣,又像是一滴饱含仇恨的泪。
牢房里,霉味混着血腥气,让人作呕。武大郎蜷在草堆上,身体瑟瑟发抖,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他看着栅栏外递来的食盒——精致的描金漆盒里,躺着个捏成鸳鸯状的炊饼。那是他教潘金莲做的第一样点心,如今却成了他在这黑暗牢房里的唯一慰藉。
“武大哥别怨我。”狱卒蹲下来,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同情,“跟你透个底,尊夫人为了救你,去西门大官人的府门前跪了一天一夜,今早就被踢着赶着进了翡翠轩……”狱卒的话还未说完,突然噤声,因为他看见武大郎嘴角溢出的鲜血,正滴滴答答落在鸳鸯炊饼上,将雪白的面皮染成淡红,宛如一朵盛开在血泊中的花。
武大郎的眼神渐渐涣散,但他依然紧紧地握着那半块鸳鸯炊饼,仿佛那是他与潘金莲之间最后的牵挂。他的嘴唇微微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当夜三更,月色如水,洒在阳谷县的大街小巷。潘金莲披头散发,如同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幽灵,撞开了家门。郓哥抱着熟睡的孩子跪在院中,看到潘金莲这副模样,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武大叔……咽气前一直攥着这个。”郓哥颤抖着双手,摊开掌心,是半块被血浸透的鸳鸯炊饼。潘金莲看到那半块炊饼,仿佛看到了武大郎那慈祥的面容,她的身体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她缓缓地走到武大郎的床榻前,轻轻地将那半块炊饼放在他的身边,然后跪在床前,泪如雨下。“大郎哥,是我害了你啊……”她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悔恨和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