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一行人分好家当,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赵家宅院。
待说明来意后,赵望春脸上难掩惊讶之色,她微微提高了声调:“分家?”
站在众人之前的周安月神色坦然,从容应答:“是呀,望春姐姐,劳烦您了。姨娘们与我本无血缘关系,如今又各自分得了灵田,我们商议后,都觉得分家单过是眼下最妥当的安排。这……难道不合规矩吗?”
赵望春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合规矩,自然合规矩!既然决定分家,那先前签订的灵田买卖契书就需重新立过,得和你们每家每户单独签,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也免得日后生出什么枝节来。接着,便是要办理户籍变更了。”
周家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称是,人群中传来低低的附和声。
赵望春转身,对身后的两人安排道:“望夏,你来负责与各家重新签订灵田买卖契书。逢春,你来为她们办理新的户籍登记。”
这燕山镇辖下村落分散,许多地方路途遥远,因此像赵家这样的村长及村中主事,便被赋予了权力,可代为办理村民的户籍变更、小额田宅买卖等一应手续。
好在这类事务平日里并不算太多,即便积攒个十天半月集中处理一次也无妨。
赵家人口还算兴旺,人手也足,否则光是处理这些繁杂庶务,便要占去大半时间,哪里还能静心修炼?
这村长之位,坐上去是风光,却也着实要耗费不少心力,真可谓是有得亦有失。
陆逢春上前一步,抬高声音对众人道:“大家按户过来,排好队,依次登记吧。事情不少,我们抓紧些,争取今天都给办妥了。”
那二十二娘见周安月正与赵望春说着话,便连忙抱着孩子,先走到陆逢春的桌案前,语气带着几分小心,“我先来吧。”
说着,她便将自己的身份玉牌递了过去,补充道:“这是我的身份玉牌,孩子的……还没办。如今就我们母子二人。”
陆逢春接过那枚光秃秃的玉牌,见上面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不禁蹙起了眉头,“就一直叫阿福吗?你原本叫什么名字?还有,孩子既上新户籍,总得有个正式的名字。”
二十二娘闻言,脸颊微微泛红。
她想起自己的身世,自幼便不被重视,娘亲去得早,又娶了后娘,家里随意给她起了个“苟来弟”的名字,仿佛她的存在只是为了引来个弟弟。
后来被家人卖了,人牙子瞧着她,说这丫头看着有福气,便改名叫了“阿福”。
再后来进了周家,只因排序是第二十二房妾室,便被唤作二十二夫人、二十二娘,连个自己的名字都几乎要被遗忘了。
说来也怪,自被卖了之后,这日子反倒比在家里时好过了不少,至少能吃饱穿暖,不用挨打受骂,如今生的孩子竟还测出了灵根,是天大的喜事。
眼下更是分得了二十亩灵田,正要立下女户,真正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
回想起来,似乎从叫了“阿福”这个名字开始,这运道还真是一点一点地好了起来。
她略带着几分羞赧,小声问道:“我……我原来的名字不好听,登不得台面。这个‘福’字……我觉得它旺我,能……能不改吗?”
陆逢春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语气平和,“‘福’字既然你觉得好,自然可以留着。但名字总得有个姓氏,不能光叫‘阿福’。”
二十二娘听了,蹙眉思索起来,喃喃道:“我爹……他姓苟,可我不愿随他姓。”
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要不……姓周?”
一旁的赵望春听到了,心想如今村中掌权的是他们赵家,周家不好,她温和地提醒了一句:“何不随你母亲姓呢?”
这句话如同点亮了一盏灯,二十二娘眼睛骤然一亮,忍不住轻轻拍了下手道:“是啊!我娘……我娘去世得早,我差点都忘了这茬了!我愿意随她姓,她姓云!那我以后就叫云福了!”
定了自己的姓氏,她心中一定,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一旁的周安月,带着几分征询和依赖的语气问道:“那……那我这孩子,该叫什么呢?”
周安月回过头来,对上云福的目光,她脸上露出鼓励的微笑,温言道:“云福,如今你已是一家之主,孩子的姓氏、名字,自然该由你这个做母亲的来定夺。”
云福得了鼓励,脸上腼腆的笑意加深了些,她低头看了看怀中懵懂的孩子,再抬起头时,眼中多了几分坚定和期盼,“好!那我儿子,就叫云稷!取五谷丰登的好寓意。”
陆逢春不再多言,提笔蘸墨,在崭新的户籍册上挥笔写下:户主云福,子云稷。
写罢,扬声唤道:“下一个。”
云福识字不多,但自己的新姓氏“云”字,却是恰好认得的。
她看着那墨迹未干、端端正正写在纸上的两个名字,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眉眼弯成了月牙儿,心里像是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后面排队的人见她如此,又听得她们方才的对话,也纷纷动了心思,想着要为自己、为孩子取个寓意好、属于自己的新名字。
最后轮到周安月时,她并未立刻上前,而是先回头望了望站在身后的母亲秦昭然。
秦昭然也正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期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周安月心下了然,她走到母亲身边,声音轻柔却坚定,“娘,您是长辈,是我们的依靠,这家主之位,理应由您来当。”
她顿了顿,目光清澈地看向母亲,继续说道:“另外,女儿也想换个名字,从今往后,我叫秦安月。”
秦昭然听到这话,眼眶顿时就湿润了,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到陆逢春的面前。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清晰地宣告,“我叫秦昭然,这是我女儿秦安月,儿子秦安亮。”
陆逢春提起笔,在户籍册新的一页上,工工整整、一笔一划地记下了这三个紧紧相连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