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炼神诀》记载,赵华章如今的神识强度,已堪比筑基中期修士。
《缩骨诀》与《敛息诀》二者相辅相成,按理说,足以瞒过筑基中期修士的探查。
不过赵华章还从未真正验证过。
眼下情势紧迫,她已化作雷震天的模样,大摇大摆走进了燕山镇。
此时刚过丑时三刻,镇门的黑甲卫睡意昏沉,只随意瞥了两眼,便挥手放行。
不过片刻,赵华章已立于孙家宅邸之外。
她纵身一跃,悄无声息落入院中,身形随之变幻,转眼已是萧灵的模样。
孙家这一带聚居的修士,修为多在练气后期或圆满。
一旦筑基,便算真正踏入修仙家族之列,自然迁往灵气更充沛的地域。
赵华章神识一扫,便确认孙家众人皆在府中。
她毫不迟疑,径直闯入孙明川房中。
孙明川顿时从打坐中惊醒,一见来人,面露惊骇,“前辈……您怎么来了?”
他目光闪烁,心思急转,怎么也想不通今日种种变故。
按他原先谋划,将赵望秋出手之后,等天亮便可把事情推到萧灵身上,再顺势收养赵望湖,以示善意。
如此,一切便算了结。
谁知赵望夏与赵望湖白日里双双失踪。
他正自惴惴不安,萧灵竟又深夜上门。
念头未落,一柄短匕已无声没入他胸口。
赵华章语气平淡,如述常事,“不过是来取你性命。”
她无意多言,唯恐横生枝节。
待收了尸身与储物袋,她再度施展变化之术,化作孙明川的模样,先去了许清河的房间。
许清河一整晚辗转反侧,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焦虑,根本无法入定修炼。
她最担心的,是赵家姐弟得知赵望秋被孙家卖掉的事情。
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一旦传出去,不仅名声扫地,更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她嫁入孙家已有二十多年,日子原本过得颇为舒心。
那时孙振庭已是练气圆满,虽年近九十,但离大限尚有数十年之遥,仿佛只差一步就能筑基。
另外婆婆也是练气后期。
孙家其他人不过练气中期,自然无人敢来招惹。
可谁能想到,这“一步”,竟是如此艰难。
寻常练气后期或圆满修士,能有一件上品法器、几十亩灵田,再加上灵石丹药等,家产能有数千灵石已算不错。
而一枚筑基丹,在拍卖行的起拍价就要两千灵石,实际到手往往要三五千灵石,还常常有价无市。
资质越差,比如四灵根、五灵根,对筑基丹的需求就越大。
若无大机缘,想要筑基,简直难如登天。
有家族支撑,情况就大不相同。
成百上千族人供养一人筑基,一旦成功,便可保家族百年兴盛。
只要百年内能出一位单灵根或双灵根子弟,整个家族就能一飞冲天;即便是三灵根,也足以维持家业不坠。
若只有四灵根、五灵根,那就只能咬紧牙关,再合力供养出一位筑基修士。
这也是为什么玄天宗辖下的修士,大多以宗族为纽带,抱团生存的根本原因。
孙家如今虽无筑基修士,祖上却曾有过,因此留下了上好丹炉、玄阶异火与丹方。
孙振庭身为长房一脉,又是四灵根,在族中修为最高,顺理成章继承了这些祖产。
他膝下有三子一女,两个儿子没有灵根,早已带着家产迁入凡人界生活;女儿也已外嫁。
唯一一个有灵根的儿子是四灵根,生下孙明川后不久便早早与媳妇一块离世。
孙振庭这一房子嗣单薄,其他几房便动起心思,想将自己的孩子过继到他名下。
孙振庭自然不肯,若是过继了别人的孩子,他的亲孙子孙明川又将置于何地?
可惜孙明川偏偏是五灵根,资质实在不堪。
孙振庭坚决不答应,为此与族中各房闹得不可开交。
前二十年,孙家其他人还忌惮孙振庭可能筑基成功、回头清算,表面上小心讨好,背地里却暗暗诅咒。
如今孙振庭日渐衰老,孙明川的修为也停滞不前,那些人甚至开始明目张胆地求神拜佛,巴不得孙振庭早点离世。
不过,孙振庭早已为孙家规划好了三条退路,让她稍感安心:
第一,他曾经尝试过一次筑基,对自己还需多少筑基丹心中有数。只要凑齐丹药,仍有筑基希望,好在孙家祖上底蕴尚存。
第二,若筑基不成,还能倚仗赵家的赵望秋。
第三,若赵家也靠不住,就卷走家产,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徐徐图之。
今日丈夫孙明川所做之事,许清河虽不认同,但有了这两枚筑基丹,比原计划还多出一枚,孙振庭筑基几乎是十拿九稳。
只要他成功筑基,许清河就再也不用看孙家、赵家的脸色,也不必终日提心吊胆,准备随时卷铺盖逃难。
从今往后,孙家长房这一脉,便是真正的筑基家族,是真正踏上仙途的修士了。
许清河思忖着,思绪渐渐与丈夫的做法重合,甚至唇边不自觉地泛起一丝得意的笑意。
是她太过妇人之仁,终究不及丈夫那般果断。
此事也不必急于告知孙振庭,既得筑基丹,便该静心闭关,若此时得知此事,只怕扰他道心。
孙白榆年纪尚小,更不必知晓。
至于她和孙明川……怕是此生都与筑基无缘了。
门“嘭”地被推开,许清河惊得心头一跳。
看清来人是孙明川,她才抚着胸口缓了口气,“可吓坏我了……这一整晚都在担心。也不知赵家姐弟去了哪里。唉,如今筑基丹是有了,可老祖一日不筑基,望夏一日不回来,我这心里就一日难安。”
她话音渐弱,因见丈夫面色愈来愈沉,不由放轻了声音,试探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赵华章垂着眼帘,心底一片冷然。
果然,许清河也是知情的。
她一步步向前走来,许清河的心便跟着一步一沉,慌得几乎喘不过气,“到底出什么事了?明川,你说话呀……”
话音未落,她忽觉胸口一凉,低头看去,一柄匕首已没入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