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川领着萧灵回到家时,暮色已悄然降临,天际只余一抹淡紫的残光。
他侧身一让,语气恭谨,“萧前辈若不嫌弃,不如就在寒舍用顿便饭吧?我侄女此时应当也在家中。”
孙明川心里明镜似的,虽说萧灵年纪比他小了几轮,可修真界向来以修为论尊卑。
他暗自揣测,这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多半还是偃灵门的亲传弟子。
萧灵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两人一进门,正在院中玩耍的赵望湖和赵望秋两兄妹顿时看得呆了,四只眼睛几乎要冒出星光来。
也难怪他们如此失态。
只见萧灵身着一袭雪白金边的法衣,足踏金纹流转的法靴,腰间束着镶有金色宝石的腰带。
额间一抹金色抹额,黑玉发箍束起如墨青丝,手中更持一柄黑如墨的法器。
这一身行头,即便是寻常凡人看了,也知绝非凡品;而修士稍加感应,便能察觉到周身流淌的精纯灵力,宛如月华流转,清辉自成。
两人回过神来,连忙收敛起神色,恭敬地喊了声,“孙伯伯。”
孙明川抬手摆了摆,语气随意,“去玩吧。”
一旁的萧灵目光落在赵望秋身上,抬下巴指了指,向孙明川确认,“这就是你提的那女娃?”
孙明川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笑着应道:“正是,萧前辈。咱们先去正院说话?”
萧灵没动,又微眯起眼睛,将赵望秋上下打量了几遍,这才缓缓点头,吐出两个字,“两枚。”
孙明川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瞬间绽开喜色,忙躬身道谢:“多谢前辈!”
萧灵这番话没避着人,等两人走远,赵望秋与身旁的人对视一眼,都透着茫然。
赵望湖先忍不住开口:“六妹,方才那人说的‘两枚’,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望秋轻轻摇头,眼底满是困惑。
另一边,孙明川引着萧灵避开旁人,才压低声音说:“前辈,今晚等孩子睡熟了,我亲自把人送到您的车辇上。只是要劳烦您明日起得早些,免得孩子醒了闹着要回家,不过我会提前给孩子喂点药,让她睡沉些。”
萧灵闻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他们偃灵门行事本就霸道,别说偷偷抱走个孩子,平日里为了抢好苗子,连其他小宗门的弟子都敢直接掳走,早成了习惯。
是以萧灵即便察觉孙明川的话里透着几分古怪,也懒得多问,反正孩子到了他手里,有的是办法控制。
晚饭时分,孙家与赵家众人见到萧灵,只当他是孙明川的友人,礼貌地打过招呼后,便不再过多关注他与身旁的傀儡大汉,以免失礼。
夜深人歇,众人各自回房,或入眠,或修炼。
赵望秋一进房间,便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只当是仆人白日打扫时留下的气息,并未在意,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她隔壁住的是赵望湖。
母亲与长姐虽再三叮嘱,说他们年纪尚小,当以养身为重,夜间不宜修炼,可赵望湖眼见自己修为在众人中垫底,心中不免憋着一股劲儿,便时常在夜里偷偷用功。
此刻他正盘坐床上修炼,神识微动,敏锐地察觉到孙明川正蹑手蹑脚地靠近,身后还跟着那位衣着华贵的小前辈。
他尚未收功,便听见赵望秋门外传来低语。
赵望湖心念一转,仍装作修炼的模样,暗中却凝神细听。
只听孙明川压低声音道:“前辈,我那侄女已经睡熟,我这就将她带出来。”
萧灵微微颔首,“我还需再确认一番。”
他刚踏入门槛,忽又一顿,轻声道:“隔壁那孩子倒是勤勉,这么晚了还在修炼。”
孙明川眼中一亮,随即露出几分犹豫,“前辈,家侄乃是三灵根,若您不嫌弃……”
话未说完,萧灵便打断道:“不必。双灵根我都不太看得上,三灵根这等资质,更不值得我费心。”
孙明川暗自撇嘴,却也没再说什么。
卖一个赵家孩子,他心里已有些过意不去,若再添一个,只怕更难安。
转念又想:待卖了赵家老六,助祖父筑基成功,日后多帮扶赵家便是。
那赵华章至今未归,生死未卜,等赵望秋成长起来,至少还需十年。
不如眼下先助赵家一把,也算补偿。
等人卖了就将赵家老五留在孙家学习炼丹,也算两全。
双灵根!
三灵根!
这不就是指我和妹妹?
赵望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纹丝不动。
寻常练气二层修士,神识感知不过数尺之距。
但他日夜苦修《混元法诀》,又常以神识捕捉噬灵土虫,久而久之,神识感知远超同阶。
现在赵望湖只是借用神识来听风中传来的声音,并没有探查二人。
正因如此,萧灵与孙明川没感应到,也并未将他放在心上。
赵望湖也越发的小心,不敢再动弹。
萧灵持针,精准刺入赵望秋指尖,挤出的血珠滴落在一个法器上的瞬间,两道莹光骤然亮起。
他颔首,语气带着几分满意,“不错。”
话音未落,萧灵已从储物袋中取出两枚筑基丹,递了过去,“说好的两枚,你送我们到城外即可。”
孙明川眼睛一亮,慌忙接过后凑到鼻尖深嗅,脸上满是谄媚,“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说着便主动上前,“我来抱人,咱们这就走,免得孩子醒了哭闹着要回家。”
不过片刻,孙明川已抱着人踏出房门,萧灵与一尊面无表情的傀儡紧随其后。
该死!
这老不死的!
赵望湖在隔壁,不敢有丝毫动静。
他心里知道,此刻出声,必定会被一同卖掉;可若按捺不动,等他们走后,还能找四姐赵望夏商议对策。
他不过是个八岁孩童,在这般极致的恐惧里,勉强维持着打坐的姿态,不露出破绽,已耗尽了力气。
还没等他彻底理清思绪,抱着赵望秋的两人已渐行渐远。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赵望湖才猛地松了口气,这时才发觉自己竟紧张得忘了呼吸。
他试探着动了动,双腿早已软得发颤。
确认两人已去往前院,他再顾不得其他,跌跌撞撞地朝着赵望夏的房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