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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枯瘦的手指抠进我肩胛骨,指甲刺入琉璃化裂缝。

“安禄山要剜大唐龙脉!”

三百具盐尸棺在浊水里浮沉,铁蚁奴从腐烂的缝隙中探出利爪。

我的琉璃左臂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三星堆纹路在骨缝里疯狂燃烧,整个峡谷都在震动。

李辅国坐在长安地下尸巢深处微笑,骸骨王座下堆积着千万具枯骨。

“掀翻这骸骨江山。”我抹掉糊眼的盐尸浆,背起垂死的杜甫踏棺而行。

金篆诗稿浮空展开,星图上一颗血星正落在兴庆宫上方。

尸棺载着我与垂死的杜甫漂出秘道时,天光像淬毒的匕首捅进瞳孔。雨不知何时停了,云层裂开豁口,漏下几道惨白的光柱,斜斜刺进浊黄的河水。水面漂浮着碎木和焦黑的人体残肢,散发着硫磺与腐肉混合的甜腥。秘道入口坍塌了一半,裸露的岩石如同被强酸啃噬过的兽骨,坑洼里积着深褐色的毒浆。

杜甫伏在我背上,呼吸微弱得像破风箱漏气。他脖颈的螺旋毒纹已爬上脸颊,在惨白的光线下如同活物般蠕动。每一次咳嗽都带出粘稠的黑血,溅在我唯一还有知觉的右肩上,温热,黏腻,带着死亡的气息。

“咳……崴……”他枯枝般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我左肩肩胛骨的位置——那里,琉璃化的冰冷躯壳裂开了一道细缝,被他指甲深深刺入,竟传来一丝诡异的、源自深髓的尖锐刺痛。

视网膜瞬间炸开血红:[警告!锚点核心生命体征临界!熵增污染侵蚀度99%!]

剧痛让我猛地一颤,琉璃化的左臂不受控地一甩,沉重的非人之躯砸在水面上,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水花落下时,我的目光钉死在前方——河道豁然开阔,两侧是高耸如黑色獠牙的峡谷峭壁,峭壁底部浸在浊水里,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幽深洞窟。

而在这开阔的水面上,漂浮着东西。

棺材。

不是想象中顺流而下的零星几具,是密密麻麻,如同漂浮的尸骸岛屿。简陋的、被河水泡得发黑的木棺,首尾相接,挤满了整个河面,随着水波微微起伏。浓得化不开的盐腥味混杂着尸臭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深褐色的、粘稠如油脂的液体,正从每一具棺木的缝隙里不断渗出,滴落在浑浊的河水中。水面翻滚着细密的泡沫,如同被强酸腐蚀,漂浮的杂物迅速发黑枯萎。那是尸毒,能蚀骨融金的剧毒!

杜甫的头突然从我肩上抬起,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那漂浮的棺群,里面爆发出一种回光返照般的骇人精光,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抠进我的骨头里!

“盐…盐奴棺!”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撕裂心肺的恐怖穿透力,“三百具…陈仓道…是陈仓道!安禄山…他要…他要剜了大唐的龙脉!布…布魇阵!他在挖…挖大唐的根啊!崴——!”

最后一声凄厉的嘶吼耗尽了他残存的气力,身体猛地一软,再次瘫软下去,只有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倒气声。他脖颈和脸颊上的螺旋毒纹颜色骤然加深,如同墨汁渗入宣纸,迅速晕染开一片不祥的乌黑。

剜龙脉?布魇阵?

我浑身的血都冲上了头顶。安禄山!李辅国!这群疯子!他们不仅要江山,还要用最污秽邪异的手段,彻底玷污、摧毁这江山的根基?

就在这时,离我们最近、漂浮在尸棺群边缘的一具棺木,腐朽的棺盖猛地向上拱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厚重的棺盖被一股巨力从内部顶开一道豁口!

一只覆盖着灰白色角质、指甲漆黑如铁钩的怪手,带着淋漓的深褐色尸毒粘液,狠狠扒住了豁开的棺缘!

紧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整个漂浮的棺岛如同被惊醒的蜂巢,无数棺盖被顶开、砸碎!一只只形态扭曲的“东西”从中爬出,或攀附在棺木上,或直接涉入毒水之中!干瘪发黑的躯体,覆盖着灰白甲壳,头颅低垂,眼眶中跳动着幽绿的磷火!

铁蚁奴!比秘道中遭遇的更密集,更狰狞!它们踏着毒水,踩着漂浮的尸棺,僵硬而沉重地移动,目标明确——我和背上垂死的杜甫!

峡谷两侧峭壁底部的幽深洞窟里,也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和低沉的嘶吼,仿佛有更多的怪物正被唤醒,从黑暗的巢穴中爬出!

[熵增污染源(铁蚁奴集群)确认!数量激增!物理法则稳定性持续衰减!]视网膜血红一片,尖锐的警报几乎要刺穿脑髓。

退无可退!

我唯一能动的右臂猛地探向腰间链刃。“游龙锁!”低吼声中,黑沉的链子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刺耳的锐啸,直射那最先爬出、扒住棺缘的铁蚁奴!

目标,并非那怪手,而是它身下那具被尸毒浸透、成为它立足点的木棺!

“噗嗤!”

链刃前端的尖锐锥头狠狠扎入朽木!手腕猛抖,内力灌注!链子瞬间绷直如钢鞭!

“给我——碎!”

轰!

饱吸尸毒、早已被腐蚀得酥脆不堪的棺木应声爆裂!木屑混杂着粘稠的尸毒液四散飞溅!那只铁蚁奴立足点瞬间消失,发出一声短促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失去平衡,重重砸进翻滚着毒沫的浊水里,溅起冲天恶臭的水花!更多的毒液泼洒开来,逼得周围几个刚爬出的铁蚁奴动作一滞。

“嗬——!”一声充满命令意味的尖锐嘶鸣,猛地从峡谷上游某个最大的洞窟中传出,穿透嘈杂的水声和嘶吼!

所有铁蚁奴的动作瞬间统一!攀在棺木上的,猛地发力,腐朽的棺盖被它们当成投掷武器,裹挟着巨力和尸毒,呼啸着朝我们砸来!涉在水中的,则双臂插入毒水,猛地掀起大片的毒浪,劈头盖脸地浇下!更有甚者,张开那非人的巨口,喉咙深处幽绿磷火猛地一缩,随即喷吐出大股浓绿色的、带着刺鼻腥臭的毒雾,迅速在水面弥漫开来!

毒棺!毒浪!毒雾!

三面杀局,瞬间封锁了所有闪避的空间!狭窄的河道上,死亡如同巨大的磨盘,轰然碾压而至!

“抱紧!”我朝背上的杜甫嘶吼,右腿在漂浮的一具空棺上猛地一踏!湿滑的棺木剧烈摇晃下沉,我借力腾身而起!

头顶,数块裹挟恶风、边缘滴落毒液的沉重棺盖呼啸砸落!身下,是翻腾的毒浪和迅速扩散的致命绿雾!

没有选择!只有向上!

霍家拳“鹞子钻天”的身法被催到极致,身体在半空中拧转如钻,险之又险地从几块砸落的棺盖缝隙中穿过!毒液擦着衣角飞溅,烧灼出刺鼻的白烟。

下方毒浪扑空,撞在峭壁上,发出轰鸣。但弥漫的绿雾已升腾而起,迅速包裹过来!

屏住呼吸,身体下坠之势不减。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下方另一具漂浮的、相对完好的盐奴棺。那是唯一的落脚点!

右脚精准地踏在棺盖中心!

咔嚓!

早已被尸毒侵蚀的棺盖根本承受不住下坠的巨力,瞬间碎裂!脚下一空,身体不受控地向下沉去!而碎裂的棺盖下,粘稠的深褐色尸毒液如同蛰伏的毒蛇,猛地向上翻涌!

千钧一发,右臂链刃再次甩出!“游龙锁”缠住不远处另一具铁蚁奴攀附的棺木边缘,猛地发力回拉!身体借着这股力道,斜斜荡开,险险避开脚下翻涌的毒液,落在旁边一具空棺上。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这峡谷水道,根本就是一片漂浮的死亡沼泽!落脚处皆是陷阱!

“嗬!”一声近在咫尺的咆哮!一只格外高大的铁蚁奴,不知何时已踩着同伴的“尸路”冲到近前,覆盖灰白甲壳的巨爪撕裂弥漫的绿雾,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腥风,狠狠抓向我背上的杜甫!爪尖滴落的毒液,几乎要碰到杜甫散乱的花白头发!

太快!太近!

躲闪已来不及!格挡?琉璃化的左臂沉重如山,根本无法抬起!右臂链刃刚刚荡回,不及发力!

“滚!”绝境中的咆哮从喉咙深处炸开!唯一的右拳紧握,霍家拳刚猛无俦的“破阵鞭”精髓灌注于一点!没有退路,没有蓄力,只有绝境中迸发的全部力量和对背上那个枯瘦身影的守护执念!

砰!!

右拳如同出膛的重炮,狠狠砸在铁蚁奴抓来的巨爪手腕处!拳锋与灰白角质甲壳碰撞,发出沉闷如击重锤的巨响!巨大的反震力让我的右臂剧痛欲裂,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铁蚁奴的动作猛地一滞!覆盖腕部的甲壳瞬间凹陷、皲裂!但它只是晃了晃,幽绿的磷火在深陷的眼窝里疯狂跳动,巨爪依旧带着强大的惯性抓下!

完了?!

就在这毫厘之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洪流,猛地从我彻底琉璃化的左半身深处爆发!仿佛沉寂的火山被点燃!那不再是流淌的光浆,而是压缩到极致、如同白炽烈阳般的纯粹能量!源于三星堆神树的古老纹路,在琉璃臂骨最核心的深处,如同被浇上滚油的荆棘藤蔓,轰然燃烧起来!刺目、纯粹、带着远古蛮荒意志的白光,瞬间从琉璃躯壳的每一道裂缝、每一寸表面迸射而出!

“嗡——!”

白光所及,时间与空间仿佛被瞬间冻结!抓向杜甫的那只滴落毒液的巨爪,在白光的照射下,覆盖其上的灰白角质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败、脆弱!就连爪尖凝聚欲滴的深褐色毒液,也瞬间凝固、干涸!

铁蚁奴的动作彻底僵住!如同被远古神只的目光凝视,定在了原地!

不止是它!

整个峡谷,整个奔流的浊水,整个漂浮的尸棺岛屿,都在这白炽光芒爆发的瞬间,剧烈地、恐怖地震动起来!

轰隆隆隆——!!!

不是水流的声音,是山崩地裂!是地脉咆哮!两侧高耸的黑色峭壁疯狂颤抖,无数巨石如雨般砸落,轰入毒水,溅起冲天巨浪!漂浮的尸棺在剧烈的震荡中互相猛烈撞击,粉身碎骨!攀爬其上的铁蚁奴被震落水中,发出惊恐的嘶鸣!弥漫的绿色毒雾被无形的力量撕扯、驱散!

峡谷底部,那些幽深的洞窟深处,传来了更加密集、更加惊恐的窸窣声和尖利嘶鸣,仿佛黑暗中的存在也被这源自神树之根的白光所惊骇、所驱逐!

我沐浴在白光中心,琉璃化的左半身如同光铸的神像,沉重、冰冷、非人,却又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古老力量。右拳依旧抵在铁蚁奴僵化的巨爪上,拳锋之下,皲裂的灰白甲壳寸寸崩碎,簌簌掉落,露出里面同样被白光侵蚀、迅速干瘪发黑的腐坏筋肉。

背上,杜甫的身体在这地动山摇的恐怖共鸣中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脖颈上的螺旋毒纹在白光的照耀下疯狂扭动、挣扎,颜色竟似乎淡了一丝!

视网膜被纯粹的白光占据,冰冷的数据流瀑布般冲刷而过,带着一种古老而苍凉的韵律:

[检测到超高能级神性共鸣!]

[熵增污染(铁蚁奴集群)遭遇本源压制!]

[物理法则稳定性强制修复中…]

[三星堆协议(残)解锁进度:1\/12…]

[新技能模块载入:骨纹共鸣(残缺)…激活…]

[警告:载体(左半躯干)琉璃化进程加深…神经连接损耗率提升…]

技能?骨纹共鸣?

念头刚起,一股源自琉璃左臂最核心处的、难以想象的剧痛猛地炸开!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针,顺着那燃烧的古老纹路,狠狠刺入大脑!眼前的白光瞬间被撕裂,无数扭曲的、跳跃的、光怪陆离的碎片画面,被强行塞入意识!

——无尽的黑暗。粘稠、冰冷、散发着亿万年的死寂。只有一点微弱的光源,如同风中残烛,在黑暗深处摇曳。视野拉近,那光源…竟是一枚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的…巨大眼球!瞳孔是冰冷的螺旋纹,中心燃烧着幽绿的磷火!无数细密如发丝的黑线从眼球底部延伸下去,深深扎进下方一座由无数惨白骸骨堆积而成的、巨大无比的“山”中!

骸骨堆积如山,有人的,有兽的,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骸骨山的最顶端,矗立着一座同样由白骨垒砌的王座。

王座上,端坐着一个人影。

锦袍玉带,面白无须,眉眼细长,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掌控一切的阴冷弧度。他一手随意地搭在森白的扶手上,另一手…正把玩着一枚眼熟的玉佩——蟠螭螭纹环绕,核心镶嵌着冰冷的螺旋眼图腾!

李辅国!

他仿佛察觉到了“视线”,缓缓抬起眼皮。那双细长的眼睛,穿透了无尽的黑暗与尸山血海,精准地“看”了过来!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嘴角那丝笑意加深了,带着一丝玩味,一丝嘲弄,仿佛在看一只误入蛛网的飞虫。

就在他目光落下的瞬间,画面猛地拉远、旋转!骸骨山的全貌在视野中铺开,它并非孤立!无数同样由骸骨构成的“支脉”,如同巨大的根系,深深地扎进更深、更黑暗的大地深处,蔓延向四面八方!其中一条最粗壮、最惨白的“骸骨根脉”,其延伸的方向尽头…隐约勾勒出一座雄城的轮廓!城中心,一座宫殿的剪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飞檐斗拱,气象恢弘!

长安!兴庆宫!

轰!

所有的幻象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琉璃,瞬间崩解!意识被狠狠拽回现实!

剧痛!源自大脑深处被强行窥探又被粗暴撕裂的剧痛!我闷哼一声,身体踉跄,白光瞬间收敛回琉璃左臂深处,只留下骨缝中依旧残留的细微白炽光丝,以及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剧痛。峡谷的震动也随之平息,只剩下浊水翻腾和尸棺碎片漂浮的狼藉。

“呃…呃啊!”背上的杜甫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猛地咳出一大口粘稠的黑血。那黑血落在脚下漂浮的尸棺碎片上,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冒出缕缕黑烟,迅速腐蚀出一个小坑。

[锚点核心生命体征急剧恶化!熵增污染反噬加剧!请立即脱离污染环境!]系统的警告冰冷而急促。

脱离?往哪里脱离?

我抬眼望去,峡谷水道前方,漂浮的尸棺碎片间,几具相对完好的盐奴棺正随着水波起伏。它们曾是死亡的象征,此刻,却成了唯一能载人的“舟”。

更远处,峡谷尽头似乎隐隐透出更开阔的水光。

没有退路。秘道已塌。上游是更多的铁蚁奴巢穴。只有向前!踏着这骸骨铺就的冥河,闯出去!

深吸一口气,那饱含尸臭和硫磺味的空气灼烧着肺部。右腿在脚下的碎木上猛地一蹬,身体再次跃起!这一次,目标明确——最近一具漂浮的、棺盖完整的盐奴棺!

砰!

脚踏实地的沉重感传来,脚下的棺木剧烈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浊水拍打着棺壁。背上杜甫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

“撑住,老杜。”我低声嘶吼,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带你…掀了这骸骨江山!”

右臂链刃甩出,缠住前方另一具漂浮的空棺,发力!沉重的棺木载着两人,如同真正的舟船,在漂浮的尸骸与毒浆间,艰难地向前“航行”。

每踏过一具尸棺,脚下传来的冰冷触感和腐朽气息都清晰无比。每一次链刃拉扯前行,琉璃左臂深处残留的剧痛都如影随形,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那燃烧过的三星堆纹路,带来深入灵魂的灼痛。杜甫伏在我背上,重量轻得像一片枯叶,却又沉重如山。

峡谷在身后缓缓退去,前方的水道果然渐渐开阔,两岸不再是陡峭的黑色石壁,变成了低缓的、被浑浊河水冲刷的泥泞滩涂。水流似乎也平缓了一些。

紧绷的神经刚有丝毫松懈,怀中——那卷紧贴胸口、被杜甫鲜血染透的金篆诗稿,毫无征兆地爆发出炽热的温度!

嗤!

滚烫的灼痛感瞬间穿透衣物,烙印在皮肤上!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

紧接着,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从诗稿中涌出!它竟自行挣脱了我的怀抱,缓缓悬浮到半空!

嗡……

微弱的金光自残破的卷轴中流淌而出,并非刺目,却带着一种亘古苍茫的气息。金篆文字如同活了过来,在卷轴上缓缓流动、组合、变幻。金光越来越盛,最终在卷轴上方投射出一片旋转的、由无数细密光点构成的——星图!

星图浩瀚深邃,大部分区域笼罩在朦胧的迷雾中。唯有一点,一点刺目的、如同凝固鲜血般的猩红星辰,在星图旋转定位的瞬间,骤然亮起!它的光芒如此邪恶、如此不祥,瞬间压过了所有金篆的光辉!

而它的位置,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星图勾勒出的、那片象征着长安城的区域之上!其中心点,正是那座巍峨宫殿的投影——兴庆宫!

血红星辰的光芒仿佛带着实质的邪恶与冰冷,穿透悬浮的星图,直刺我的瞳孔。那猩红的光点,如同李辅国在尸骨王座上的森冷目光,跨越了时空,死死钉在兴庆宫的方位,也钉在我的意识深处。

[锚点核心关联坐标锁定:长安·兴庆宫]

[终极任务坐标确认]

[守约最终阶段…激活准备中…]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杜甫在我背上发出最后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呻吟,脑袋彻底歪向一侧,枯槁的脸颊贴在冰冷坚硬的琉璃化肩甲上。

我抬起唯一还能动的右手,抹了一把脸。手上沾满了浑浊的河水、细碎的盐尸浆、还有不知是自己还是杜甫溅上的血污,黏腻、腥臭,糊住了视线。用力抹开,眼前的世界清晰了一些——前方是开阔而未知的河道,身后是漂浮着死亡与阴谋的峡谷。星图悬浮,血星高照。

“老杜,”我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铁锈,每一个字都带着琉璃化的冰冷和右臂的剧痛,“看见了?咱们…该去掀翻那骸骨江山了。”

右腿在脚下的尸棺上猛地发力。棺木摇晃着,劈开浑浊的水流,载着垂死的诗圣和半身琉璃的守约者,向着血星所指的长安,向着那骸骨王座的方向,沉重而坚定地漂去。河水呜咽,如同万千亡魂的哭泣,在死寂的天地间回荡。

脚下的盐尸棺在浑浊的水流中沉浮,每一次晃动都牵扯着左半身琉璃化带来的剧痛。那非人的冰冷和沉重感,如同套着一副寒铁铸就的枷锁,每一次移动都发出细微的、如同冰晶摩擦的咔嚓声。杜甫伏在我背上,轻得像一片枯叶,温热的鼻息微弱地拂过我的后颈,却带着生命烛火即将熄灭的脆弱感。金篆诗稿悬浮在身前,投射出的星图幽幽旋转,那颗猩红如血的星辰死死钉在兴庆宫的位置,光芒妖异,像一只贪婪而怨毒的眼睛,隔着时空死死盯着我们。

河道在前方拐了个弯,水流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收束、加速。漂浮的尸棺碎片和毒液残渣在这里打着旋,形成一片污浊的旋涡。我们身下的棺木被水流裹挟着,猛地朝漩涡中心冲去!

“抓紧!”我低吼,唯一能动的右臂死死环住杜甫,右脚猛地跺在棺底!

咔嚓!

本就腐朽不堪的棺底木板应声碎裂!冰冷的、裹挟着尸毒碎屑的河水瞬间涌入,漫过脚踝,刺骨的寒意和腐蚀性的剧痛沿着小腿皮肤向上蔓延!

棺木彻底失控,打着旋被旋涡的巨力拖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悬浮的金篆诗稿猛地一震!投射出的星图血光大盛!那颗猩红星辰的光芒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向漩涡中心!

嗡——!

一种难以言喻的共振在河底深处爆发!并非巨响,而是一种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源自地脉的嗡鸣!整个河床都剧烈颤抖了一下!那污浊的旋涡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水流结构瞬间崩溃!巨大的吸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狂暴的喷涌!

轰!

一道浑浊的水柱裹挟着破碎的棺木、骸骨残渣和剧毒的粘液,如同一条污秽的孽龙,从河床中心猛地冲天喷起!

“喝!”我右腿在破碎的棺底边缘猛地一蹬,借着这股狂暴向上的冲力,带着背上的杜甫,如同离弦之箭般向上冲去!下方是翻滚上涌的恶臭水龙,上方是裂开一线天光的峡谷豁口!

冷冽的空气如同无数冰针,狠狠扎在脸上。

我们冲出了峡谷!

眼前的景象骤然开阔,却也瞬间凝固了呼吸。

天光惨白,照耀着前方一片巨大的、几乎望不到边际的泥泞滩涂。滩涂之上,是无数被河水冲刷上岸的——盐奴棺!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规律性排列着!数百具黑沉沉的棺木,首尾相接,在泥泞中构成一个巨大、扭曲、散发着冲天尸臭和硫磺恶臭的——巨大螺旋!

螺旋的中心,矗立着一座由惨白骸骨堆砌而成的、约莫两人高的锥形祭坛!祭坛顶端,并非神像或法器,而是深深插着一根乌黑发亮、碗口粗细、刻满了与羊皮密信上如出一辙的螺旋眼图腾的铁柱!铁柱顶端,一颗不知名野兽的、早已风干的骷髅头骨被倒置着插在上面,空洞的眼窝正对着天空!

而更远处,在泥泞滩涂的尽头,在初冬枯黄草色的地平线上——

一座城。

一座沐浴在惨淡天光下,沉默、巍峨、如同蛰伏巨兽般的雄城。

灰黑色的城墙连绵如山脊,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巨大的城楼如同巨兽的獠牙,拱卫着其下深邃的城门洞。无数细密的屋宇层层叠叠,覆盖着灰瓦的屋顶如同巨兽背脊上紧密的鳞片。阳光偶尔刺破云层,洒在城中最高的几处飞檐斗拱之上——是大明宫的含元殿顶?是兴庆宫的勤政务本楼?那象征着帝国心脏的金顶,在惨白的天光下,也失去了往日的辉煌,只反射出一种冰冷的、金属般的死寂光泽。

长安。

这就是杜甫诗中那个“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的长安?那个“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的长安?

此刻,它沉默地匍匐在巨大的骸骨螺旋祭坛之后,在惨淡的天光下,竟如同一座被无形蛛网缠绕、被献祭给黑暗的——巨大坟茔!

寒风卷着尸臭和硫磺的死亡气息,呼啸着掠过空旷的滩涂,吹得人骨髓发冷。

“龙…脉……”背上的杜甫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呓语,如同梦魇中的呻吟。他枯槁的身体在我背上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那巨大的骸骨螺旋和远方沉默的死城刺激到了濒临崩溃的灵魂深处。“断了…崴…龙脉…被他们…钉死了……”

他的声音破碎,带着血沫的腥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碾碎的肺叶里挤出来的绝望。

[检测到超高强度熵增污染场!性质:空间锚定\/龙脉侵蚀!]

[警告!锚点核心精神波动异常!污染侵蚀加速!]

[物理法则扭曲度:临界点!感官认知可能出现偏差!]

视网膜上血红的警告疯狂闪烁,几乎盖过了视野。

就在这时,悬浮的金篆诗稿再次光芒大盛!星图上那颗钉在兴庆宫位置的血红星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猩红的光如同实质的血瀑,瞬间淹没了星图!一种冰冷、粘稠、充满极致恶意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无尽的空间,从长安城中那座金顶宫殿的深处,跨越了这数十里的距离,精准地、戏谑地、如同俯视蝼蚁般,落在了我的身上!

不,是落在了我背上的杜甫身上!

“呃啊——!”杜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烫到,猛地向上弓起!他脖颈和脸颊上那原本深黑色的螺旋毒纹,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骤然变得赤红滚烫!皮肤被灼烧得嗤嗤作响,冒出缕缕带着焦臭味的青烟!那些赤红的纹路疯狂地扭曲、凸起、蔓延,瞬间爬满了他的整个面部和裸露的脖颈,如同无数条燃烧的毒蛇,要将他从内到外彻底焚毁!

“老杜!”我肝胆俱裂!右臂死死箍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内部传来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灼热和痉挛!那赤红的毒纹仿佛活了过来,汲取着他的生命力,散发着毁灭性的光和热!

李辅国!是那个坐在骸骨王座上的阉宦!他在通过这邪阵,通过这血星,直接攻击杜甫的灵魂!

愤怒如同岩浆在胸中炸开!源自三星堆神树的白光在我琉璃化的左臂深处疯狂涌动、压缩!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剧痛被这滔天的怒火点燃,转化为毁灭的冲动!右臂的肌肉贲张,霍家拳的刚猛真意与守护的执念在血脉中咆哮!

不能让他得逞!

“给我——断!”

一声源自灵魂的咆哮炸响!我无视左半身琉璃化带来的恐怖重量和撕裂般的剧痛,唯一能动的右腿在泥泞中猛地一跺!身体带着背上的杜甫,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像逆流而上的孤舟,朝着那巨大螺旋中心、那插着骷髅铁柱的骸骨祭坛,疯狂地冲了过去!

目标,那根刻满螺旋眼的、作为邪阵核心的污秽铁柱!

“嗬!”

就在我冲出的瞬间,那巨大螺旋外围的数十具盐奴棺,腐朽的棺盖同时炸裂!一只只形态更加扭曲、覆盖的灰白甲壳上隐隐浮现暗红色诡异符文的铁蚁奴从中爬出!它们眼眶中的磷火不再是幽绿,而是变成了与血星同源的猩红!动作不再僵硬,而是带着一种被邪恶意志灌注的狂暴和迅捷,如同赤潮般从四面八方朝我扑来!腥风扑面,尸毒粘液如雨点般泼洒!

前有邪阵核心,后有赤眼追兵!

视网膜血红:[高维意志投射!污染体(赤瞳铁蚁奴)活性激增!威胁等级:致命!]

没有退路!只有向前!踏着这骸骨铺就的祭坛!

“破!”

右拳紧握,霍家拳“惊雷锤”的劲力在绝境中被催至前所未有的巅峰!拳锋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音爆!狠狠砸在最先扑至、挡在正前方的一只赤瞳铁蚁奴胸口!

砰!!!

如同重锤砸中败革!覆盖胸口的灰白甲壳应声凹陷、皲裂!暗红色的符文瞬间黯淡!那铁蚁奴庞大的身躯被这蕴含极致愤怒和守护意志的一拳砸得离地倒飞,狠狠撞在后面扑来的同类身上,滚成一团!

但更多的赤瞳铁蚁奴悍不畏死地扑上!利爪撕裂空气,毒液泼洒如雨!它们的速度太快,数量太多!

“滚开!”我嘶吼着,右臂链刃化作索命黑蟒,“游龙锁”在身周疯狂舞动!每一次甩出都带着刺耳的锐啸,每一次收回都带起一蓬污血和碎裂的角质甲壳!链刃时而如鞭抽碎膝盖,时而如锥刺穿关节,时而如绞索缠断脖颈!狭窄的空间内,黑沉的链子化作死亡的旋风,将扑近的怪物绞碎、抽飞!

泥浆混合着污血和破碎的怪物残肢四处飞溅!刺鼻的腥臭和尸毒灼烧皮肉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每一步前进,都踏在破碎的骸骨和污秽的泥泞里!琉璃化的左半身沉重如山,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剧痛!右臂肌肉在超负荷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背上的杜甫在灼热的痛苦中无意识地抽搐,每一次颤抖都像鞭子抽打在我的神经上!

[载体右臂肌肉撕裂!肌腱损伤率:35%!]

[链刃结构过载!局部变形!]

[琉璃化侵蚀加剧!神经痛感屏蔽失效!痛感阈值突破!]

系统的警告如同催命的符咒。

距离那骸骨祭坛还有十丈!

一只体型格外庞大、几乎有两层楼高的赤瞳铁蚁奴头目,猛地撞开挡路的同类,如同失控的战车般冲至!它覆盖全身的甲壳呈暗红色,刻满了繁复扭曲的符文,猩红的独眼(另一只眼已被打爆)死死锁定我背上的杜甫!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磨盘般的巨爪高高举起,爪尖凝聚着浓稠如墨、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毒液,朝着杜甫的后心,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狠狠拍下!爪风压得人窒息!

太快!太近!躲无可躲!挡无可挡!

背上的杜甫似乎也感应到了这灭顶之灾,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嗬嗬声。

死?!

不!

就在那巨爪即将拍实的刹那,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三星堆神树最深处的、带着蛮荒亘古意志的冰冷洪流,混合着我守护的执念和滔天的愤怒,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从我琉璃左臂的核心——那根被李辅国“目光”钉住的血星所指向的部位,轰然爆发!

“呃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我喉咙和灵魂深处同时炸响!那不是我的声音,更像是某种沉睡的远古巨神被彻底激怒的怒吼!

嗡——!!!

纯粹的、白炽的、如同太阳核心般的光芒,瞬间从我整个琉璃化的左半身——手臂、肩膀、躯干——迸射而出!光芒如此炽烈,瞬间吞噬了一切!将昏暗的滩涂、污秽的泥泞、狰狞的怪物、巨大的骸骨螺旋,乃至远方死寂的长安城,都映照得一片惨白!

时间仿佛被冻结!

那只拍向杜甫的、覆盖着暗红符文的巨爪,在白光的照射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暗红符文瞬间汽化消散,覆盖的坚硬甲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酥脆、然后……寸寸崩解!连同爪尖凝聚的剧毒粘液,一同化为飞灰湮灭!

不止是它!

所有被白炽光芒笼罩的赤瞳铁蚁奴,无论大小强弱,都如同被投入烈阳的蜡像,动作凝固,暗红符文湮灭,灰白甲壳崩解,猩红的眼窝中磷火熄灭,庞大的身躯在白光中迅速消融、汽化!

光芒所及之处,邪秽退散!

轰隆隆隆——!!!

大地发出更加恐怖的呻吟!整个滩涂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般剧烈起伏!巨大的骸骨螺旋在震动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中心那座由无数惨白骸骨堆砌的祭坛,在白光的冲击和地脉的共振下,轰然崩塌!刻满螺旋眼的污秽铁柱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折断,扭曲着倒伏下来!倒插其上的骷髅头骨摔在泥泞里,瞬间粉碎!

悬浮的金篆诗稿剧烈震颤!投射出的星图中,那颗钉在兴庆宫位置的血红星辰,在白光爆发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猩红的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发出一阵只有精神层面才能感知到的、充满痛苦和惊怒的尖啸!那跨越空间投射而来的、冰冷粘稠的“目光”,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瞬间抽离、退却!

[神性共鸣爆发!熵增污染场(龙脉侵蚀)核心节点摧毁!]

[高维意志投射遭遇本源反制!强制中断!]

[警告!载体(左半躯干)琉璃化进程加深!本源能量逸散!稳定性下降!]

白光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留下琉璃躯壳上残留的细微白炽光丝和深入骨髓的冰冷与剧痛。滩涂上一片狼藉,巨大的骸骨螺旋彻底崩毁,祭坛化作一堆散碎的枯骨。那些凶悍的赤瞳铁蚁奴,在白光扫过的区域,已然消失无踪,只在泥泞中留下一些焦黑的印痕和缕缕青烟。

死里逃生。

我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右臂撕裂的剧痛和左半身仿佛要碎裂的冰冷。背上的杜甫瘫软下去,脖颈和脸上那赤红滚烫、灼烧皮肉的毒纹,颜色终于黯淡下去,变回深黑色,但依旧如同丑陋的烙印盘踞在他枯槁的脸上。他停止了抽搐,陷入更深沉的昏迷,只有极其微弱的脉搏证明他还活着。

悬浮的金篆诗稿光芒也黯淡了许多,投射的星图变得模糊不清,那颗猩红星辰的光芒微弱了许多,但依旧顽固地钉在兴庆宫的位置,像一个流着脓血的伤口。

寒风卷过空旷的滩涂,吹散硝烟和尸臭,带来远处长安城冰冷的、尘土的气息。

我抬起唯一能动的右手,抹了一把脸。手上沾满了泥浆、污血、汗水,还有盐尸浆干涸后留下的白色粉末,黏腻、粗糙,糊住了视线。用力抹开,视野清晰了一些。目光越过崩塌的邪阵残骸,落在远处地平线上那座沉默的巨城上。

灰墙黑瓦,沉默如山。

那就是李辅国的骸骨王座所在之地。是“守约”指向的终点。是血星钉死的目标。

“老杜,”我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铁锈,每一个字都带着琉璃化的冰冷和右臂肌肉撕裂的剧痛,“骸骨祭坛塌了,血星也黯了。”我顿了顿,目光死死锁定那死寂的城廓,“但骸骨铸成的江山还在。”

右腿在冰冷的泥泞中艰难地迈出一步,踩碎了一块散落的、不知属于何人的腿骨。骨骼碎裂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咱们,”我背着垂死的诗圣,如同背负着整个文明最后的火种,朝着那座巨兽般匍匐的死城,一步,一步,沉重而缓慢地走去。身后,是散落崩塌的骸骨江山碎片,身前,是血星照耀下、等待着最终清算的——长安。

“去掀了它。”

寒风卷过空旷的死寂滩涂,裹挟着盐粒、尸尘和刺骨的冷意,抽打在脸上,如同钝刀子割肉。脚下的泥泞早已被踩踏得冰冷坚硬,混杂着碎骨和焦黑的铁蚁奴残渣,发出咯吱的声响。每一步落下,琉璃化的左半身都传来沉重的拖拽感和深入骨髓的冰冷剧痛,仿佛拖着半座冰山前行。右臂肌肉撕裂的灼痛一阵阵传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叶,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杜甫伏在我背上,轻若无物,却又重逾千钧。他脖颈和脸上盘踞的深黑色螺旋毒纹,在惨淡的天光下如同丑陋的烙印,随着微弱的呼吸轻微起伏。金篆诗稿悬浮在身侧前方,黯淡的金光勉强维持着星图的轮廓,那颗钉在兴庆宫位置的血红星辰光芒微弱了许多,却依旧顽固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前方,长安城的轮廓在薄暮的雾霭中愈发清晰。灰黑色的城墙连绵如山脊,巨大的城门洞如同巨兽吞噬一切的口器,沉默地敞开着。城头稀疏的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却听不到一丝人声喧嚣,死寂得可怕。那座象征着帝国心脏的城,此刻如同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墓碑,矗立在骸骨螺旋祭坛崩塌后的废墟尽头。

走过那片被神树白光彻底净化、只余焦黑痕迹的邪阵核心区域,脚下的触感陡然变得不同。不再是纯粹的泥泞,而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细微的碎裂感。

咔…嚓…咔…嚓…

我低下头。

目光所及之处,滩涂的泥层之下,竟然层层叠叠,铺满了……骸骨!

不是散乱的枯骨,而是密集得令人窒息的、如同被夯土机强行压入地底的、无数惨白或灰黄的人骨!断裂的臂骨、碎裂的肋骨、空洞的眼窝、扭曲的脊椎……它们以一种令人作呕的方式紧密镶嵌在冻土和淤泥之中,构成了一片延伸向远方长安城墙的、巨大的、无声的——骸骨地基!

这哪里是滩涂?这分明是一座由千万具无名尸骸堆砌、被泥浆掩盖的——万骨塚!

寒意比这冬日的寒风更刺骨,瞬间沿着脊椎爬上后脑。李辅国!安禄山!这群疯子!他们不仅在陈仓道用盐奴棺布阵剜龙脉,更在这长安城外,用无数生灵的尸骨,铺就了一条通往权力巅峰的骸骨之路!这整座雄城,就坐落在如此滔天的罪孽之上!

[检测到超高密度死亡力场!历史修正反噬印记!]

[警告!锚点核心精神场域遭受侵蚀!污染反噬加剧!]

[物理法则扭曲度:持续恶化!感官认知偏差风险:高!]

视网膜的血红警报疯狂闪烁。

背上的杜甫似乎也感应到了这来自脚下亿万亡魂的无声嘶嚎与滔天怨气,身体在我背上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溺水者最后的呜咽。他脖颈上的深黑色螺旋毒纹如同受到刺激的毒蛇,骤然绷紧、凸起,颜色似乎又深了一分,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暗红的微光。

“呃……”他枯槁的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我冰冷的琉璃肩甲,眉头紧锁,即使在深度昏迷中,也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煎熬。金篆诗稿的光芒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也在竭力对抗着这来自地底的无边死气。

脚下的“路”变得异常难行。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骸骨之上,那些断裂的骨茬透过薄薄的泥层,刺穿着鞋底,带来尖锐的刺痛。琉璃左腿每一次抬起、落下,都沉重无比,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冰晶摩擦声,仿佛随时会在这骸骨地基上碎裂。右臂的剧痛和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雪花噪点般的闪烁和扭曲。

幻觉?还是这堆积如山的尸骸所散发的、足以扭曲现实的怨念?

前方,巨大的城门洞越来越近,如同巨兽张开的、通往幽冥的咽喉。城门口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守军,只有寒风卷起的尘土打着旋,在门洞内发出呜咽般的回响。一种无形的、冰冷粘稠的压力,从城门深处弥漫出来,混合着脚下亡魂的怨念,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就在这时,悬浮的金篆诗稿猛地一震!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强烈的共鸣感,瞬间从诗稿深处爆发!这一次,不再是温暖或苍茫的气息,而是一种尖锐的、冰冷的、带着极端警惕和强烈排斥的意志!诗稿上流转的金篆文字骤然加速,排列组合,投射出的星图瞬间清晰了数倍!

星图上,那颗钉在兴庆宫的血红星辰猛地一跳!猩红的光芒虽然依旧黯淡,却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其凝练,如同淬毒的针尖!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极致恶毒和贪婪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城墙和无尽的尸骸,从兴庆宫深处,再次跨越空间,死死地钉在了我们身上——不,这一次,它无比精准地锁定了我背上昏迷的杜甫!

“嗬——!”杜甫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狠狠烫伤,猛地向上弓起!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嗬嗬声!那些盘踞在他脸上的深黑色螺旋毒纹,瞬间变得滚烫赤红!皮肤被灼烧得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缕缕带着焦臭味的青烟腾起!赤红的纹路疯狂扭动、蔓延,如同无数条烧红的毒蛇在他皮肤下钻行,试图将他从内到外彻底点燃、焚毁!

“老杜!!”我目眦欲裂!右臂死死箍住他滚烫、剧烈抽搐的身体,能清晰感觉到他体内如同熔炉般爆发出的毁灭性能量!那赤红的毒纹在疯狂汲取他的生命力!

李辅国!这阉狗!他感应到了杜甫的接近!他在用这邪阵和血星作为媒介,发动最后的、最恶毒的侵蚀!他要在这长安城外,在万千骸骨的见证下,彻底焚毁这文明的锚点!

愤怒!无法形容的暴怒!如同滚烫的岩浆在我血管里奔涌,瞬间点燃了三星堆神树遗留在我琉璃化躯壳深处的最后一丝冰冷力量!

嗡!

刺目的、纯粹的白光,再次从我琉璃化的左半身——尤其是那被血星“目光”锁定的肩胛位置——迸发!不再是之前毁天灭地的洪流,而是一道凝聚到极致、如同烧灼时空的白色光束!

白炽的光束如同神罚之矛,带着我守护的决绝意志和神树亘古的愤怒,精准地、无声地射向悬浮的金篆诗稿!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无声的湮灭!

光束与诗稿投射出的星图接触的刹那——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投入冰水!

星图上那颗钉在兴庆宫位置、散发着猩红光芒的星辰,被这道凝聚了所有守护意志与神树本源的白光狠狠击中!

没有声音,但意识层面却传来一声尖锐到灵魂撕裂般的、充满极致痛苦和愤怒的尖啸!

那颗猩红星辰的光芒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花,在白光的烧灼下疯狂闪烁、扭曲、挣扎!那冰冷粘稠的“视线”如同被烧断的丝线,瞬间崩解、抽离!

赤红滚烫、灼烧杜甫皮肉的毒纹,如同被浇灭了火源的炭,瞬间黯淡下去,滚烫感迅速消退,重新变回深黑色,只是颜色更深沉,如同渗入骨髓的墨。杜甫弓起的身体猛地瘫软下去,抽搐停止,陷入更深、更无生气的昏迷。

悬浮的金篆诗稿也猛地一暗,光芒几近熄灭,投射的星图彻底消散,卷轴本身在空中摇晃了一下,无力地坠下,被我唯一能动的右手一把抄住。入手一片冰凉,再无之前的滚烫。

[高维意志投射:强制中断!]

[熵增污染攻击:中止!]

[载体(左半躯干)神性能量:耗尽!琉璃化进程:不可逆!]

[警告:物理法则扭曲度加深!空间坐标稳定性下降!]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残酷。

光束消失。白炽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瞬间熄灭。琉璃化的左半身,那残留的细微光丝彻底消失,只留下一种更深沉的、仿佛宇宙深寒般的冰冷和……空洞。仿佛有什么支撑着这非人躯壳的核心力量,随着那最后一击,彻底耗尽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混合着右臂撕裂的剧痛、左半身空洞的冰冷和沉重的拖拽感,几乎要将我压垮。

我死死攥住手中冰凉的金篆诗稿,它像一块冰冷的墓碑。目光越过脚下一望无际的骸骨地基,投向前方那死寂的、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城门洞。

寒风呜咽,卷起城门口冰冷的尘土。

“老杜,”我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铁锈,每一个字都带着琉璃化的冰冷和灵魂深处的疲惫,“那阉狗的‘目光’…断了。”我顿了顿,目光死死锁住那幽深的门洞,如同要穿透那厚重的黑暗,看到那座尸骨王座上的身影。

“但这骸骨江山,”我抬起唯一能动的右脚,重重地、踏碎了一截裸露在泥层外的、不知属于谁的惨白胫骨。骨骼碎裂的轻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还没完。”

右臂将背上轻飘飘却又重逾万钧的杜甫向上托了托,用尽最后一丝力量,迈开脚步。琉璃化的左腿沉重地抬起、落下,在铺满亡魂的“地基”上,踏出一步,又一步。

朝着那死寂的城门。

朝着那血星指引的终局。

朝着那骸骨铸就的、等待着被彻底掀翻的——长安。

脚下的路,每一步都踏碎着枯骨。

背上的命,每一次呼吸都浸满风霜。

手中的卷,冰冷地指向风暴之眼。

而前方,那座沉默的巨兽之城,正缓缓张开它幽暗的巨口。

(第75章:长安骸阵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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