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一闻闻言,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里坐了起来。他身上只穿着一件洗得有些透薄的白色汗衫和一条四角内裤,瘦削的身形在布料下若隐若现。
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近乎“衣不蔽体”的状态在另一个人眼里意味着什么,也毫无避嫌的自觉。
他动作有些笨拙地、像只寻找松果的松鼠,将上半身探到床头柜那边,撅起屁股,伸手在抽屉里摸索着。
因为他这个动作,单薄的汗衫下摆被扯高,露出一截白皙而柔韧的腰肢,以及内裤边缘隐约的弧度。
孟渝淞的视线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从他那片晃眼的白皙皮肤上移开,迅速转向了拉着厚重窗帘的窗户方向。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感觉喉咙有些发干,身体里似乎有某种陌生的、燥热的情绪在悄然涌动。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找到了!” 郑一闻终于从抽屉深处掏出了一个东西,献宝似的转过身,举到孟渝淞面前,是一个很新的吹风机。
“给,用这个!” 他脸上带着点小得意,眼睛因为找到了东西而亮晶晶的,“我问通讯室的张部长要的,虽然现在电力供应不稳定,但晚上这个时间段电压还算稳,可以用。”
孟渝淞看着那个吹风机,又看了看郑一闻那张毫无杂念、只有“解决问题”的纯粹表情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沉默地接过吹风机,却没有立刻使用,而是看着郑一闻,突然说了一句:“你帮我吹。”
他的语气不是请求,也不是命令,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带着点试探性质的陈述。
郑一闻愣了一下,随即很自然地点头:“行啊。” 他觉得这没什么,就像帮同事调试一下设备接口一样简单。
他让孟渝淞坐在床沿,自己则跪坐在他身后,插上吹风机的电源。嗡嗡的噪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盖过了彼此有些微妙的呼吸声。
郑一闻的手指穿过孟渝淞湿漉漉的、硬茬般的黑发,动作算不上熟练,甚至有点笨拙,时而扯到发根,时而又漏掉一片没吹到。但他很认真,低着头,温热的风和他微凉的手指在孟渝淞的发间和头皮上交替作用着。
孟渝淞闭着眼睛,感受着身后那人轻柔但技术差的动作,身体最初有些不易察觉的僵硬,但渐渐地,在那嗡嗡声和指尖偶尔的触碰下,竟然奇异地放松了下来。
他从未与人有过如此亲近的接触。这种感觉很陌生,但并不让人讨厌。
吹得差不多了,郑一闻关掉吹风机,房间里瞬间恢复了安静。他凑近闻了闻,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用一种带着点高兴的语气说:“哎,你闻起来……现在和我一样了。”
他们都用了基地统一配发的、最普通的皂角清洁剂,身上带着同样清淡的、略带苦涩的植物气息,只是郑一闻不太喜欢那个味道,就让太佑谦给自己加了点东西,有花香的味道。
孟渝淞猛地睁开眼,黑沉沉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他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郑一闻,似乎在探究他这句话背后是否藏着别的意味。这听起来,太像某种拙劣的、暗示性的调情话语。
然而,郑一闻说完这句话,就像完成了任务一样,毫不留恋地爬回自己被窝里,重新躺好,甚至还舒服地蹭了蹭枕头,嘴里含糊地说:“好了,睡吧。”
孟渝淞看着他迅速进入“待机休眠”状态的背影,眼中那瞬间涌起的波澜缓缓平息。他想,也许这家伙真的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单纯陈述一个“气味趋同”的事实而已。
对他这种脑子里只有代码和逻辑的人来说,恐怕根本不存在“调情”这根弦。
“嗯。” 孟渝淞低低地应了一声,也躺了下来,占据了床的另一边。两人之间隔着一段礼貌的距离。
“晚安。” 郑一闻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浓的睡意。
“晚安。”
然而,同床共枕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大约半小时后,孟渝淞在浅眠中感觉到身侧的动静。郑一闻似乎睡着了,但他的身体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开始不自觉地寻找热源和依靠。一条腿,先是试探性地、轻轻地搭在了孟渝淞的小腿上。
孟渝淞睡眠极浅,几乎是瞬间就醒了。他皱了皱眉,动作轻微却坚定地将那条不安分的腿推了下去。
没过几分钟,那条腿又执拗地、更重地搭了上来,这次甚至膝盖都顶到了他的腿侧。
孟渝淞再次将其推开。
如此反复,像一场无声的拉锯战,足足持续了三四回。郑一闻在睡梦中似乎对这片“温暖坚实的地盘”格外执着,无论被推开多少次,总能锲而不舍地再次缠绕上来。
到最后,孟渝淞看着再次搭在自己腰间的那条细白的腿,以及对方不知何时翻身过来、几乎半个身子都快要靠到自己手臂上的架势,终于放弃了徒劳的抵抗。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任由这只睡熟了就像“八爪鱼”一样缠人的家伙,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大型的、恒温的、不会反抗的抱枕。
郑一闻似乎终于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发出一声满足的、细微的喟叹,脑袋无意识地在孟渝淞的肩胛骨附近蹭了蹭,呼吸变得愈发绵长均匀,彻底睡熟了。
而孟渝淞,在身体被紧紧缠绕、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和自己同款的皂角气息、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皮肤的情况下,能够保持浅眠四个小时,已经是他意志力惊人的体现了。
四个小时后,凌晨时分,孟渝淞准时醒来,这是他多年军旅生涯养成的生物钟。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