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宗羽天不怕地不怕,可以不在乎任何流言蜚语,甚至可以对着全基地的人承认他就是爱惨了自己弟弟,但他不能不顾及宗秋。
宗秋虽然看似冷漠,实则心思极重,他怕这些污言秽语会像毒针一样刺伤宗秋。所以,他最终强行压下了那口恶气,表面上装作浑不在意,甚至对那些非议报以轻蔑的嗤笑。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那种最私密、最珍视的情感被无情地暴露在公众视野下,被肆意揣度、恶意玷污,尤其是想到可能会牵连到宗秋,让他像生吞了只苍蝇般,恶心反胃了许久,胸口始终堵着一团挥之不去的郁气。
此刻听白小北旧事重提,虽然对方语气明显是宽慰,让他别放在心上,但宗羽心里那根敏感的刺还是被狠狠扎了一下,隐隐作痛。
白小北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宗羽瞬间绷紧的下颌线,继续轻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余扬已经把闹事的抓起来教训了一顿,还有一闻,他找到了很多其他基地的人,也警告了他们,我们不会任由你被欺负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大家都会帮忙,你不要有心理压力,我们都认可你和宗秋。”
一股微弱的、被人关心着的暖流悄然划过心间,但这感觉稍纵即逝,立刻被他用更坚硬的外壳包裹起来。他猛地偏过头,避开白小北温和的视线,声音硬邦邦得像块石头,带着刻意伪装出的不耐烦:“知道了,啰嗦!老子耳朵没聋,那些闲得蛋疼的长舌妇,爱放什么屁随他们去,老子没空搭理!”
仿佛只有这样粗鲁的回应,才能掩饰住他内心那份不愿被人窥见的、细微的难堪与刺痛。
另一边,太佑谦已经凭借其高超的社交能力,和小林“聊”得热火朝天,并成功套出了对方的名字。
他眼珠一转,立刻想起正事,拍了下脑袋,对宗羽说:“对了,差点忘了,你上次订做的那件外套,早给你做好了,用的可是仓库里压箱底的好料子,防水耐磨还带点弹性,在现在这世道可是奢侈品。走走走,正好一起,跟我去店里拿一趟,也让我们小林弟弟参观参观我的宝库。”
他不由分说,一手亲热地揽住还有些懵懂的小林的肩膀,半推半就地带着他往外走,一边回头招呼宗羽和白小北。
去往裁缝店的路上,太佑谦充分发挥了他话痨的本色,几乎全程黏在小林身边,压低了声音不知在说些什么趣事,逗得小林偶尔会忍不住抿嘴轻笑,紧张的情绪似乎也缓解了不少。
白小北和宗羽则默契地落在后面几步远。白小北看着前方那两个身影,又侧头看了看身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的宗羽,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等到了太佑谦那间收拾得井井有条、挂满了各式衣物和布料的裁缝店,他立刻寻了个由头,说是让小林帮忙去里间仓库拿几款特定颜色的耐磨布料样本出来参考,支开了单纯的小林。
眼见小林的身影消失在仓库门后,太佑谦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八卦、警觉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
他一把将宗羽拉到挂满厚重帆布料的角落,这里能有效隔绝声音。
“喂,宗羽”,太佑谦压低声音,脸上是发现重大秘密的郑重其事,“哥们儿我可提醒你,你可得小心点那个叫小林的小子!”
宗羽正烦躁于宗秋的事,闻言一愣,眉头蹙起:“小心?小心什么?”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屁孩,能有什么威胁?
“还小心什么?” 太佑谦夸张地瞪大眼睛,仿佛宗羽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那小子,他惦记你弟呢,我这双眼睛看人准得很,绝对不会错!”
跟在后面的白小北无奈地扶住额头,语气带着劝阻:“有钱,没有真凭实据的话,不要乱说。他只是个孩子,而且看起来挺单纯的……”
“我的眼睛就是尺,比任何证据都准!”
太佑谦激动地打断白小北,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他绝对是喜欢男人,而且你看他刚才提起宗秋时那眼神,亮得跟星星似的,那语气,软得能滴出水来,格外的上心,还有,他刚才是不是还试图讨好你来着?问你那么多问题?这套路我懂,保不准就是想先搞定你这个‘大舅哥’,博取你的好感,让你点头同意这门‘亲事’!”
他顿了顿,看着宗羽将信将疑、却明显阴沉下去的脸色,眼中狡黠的光芒一闪,决定再添上最关键的一把火,烧毁宗羽仅存的理智:“而且啊,你仔细品品他刚才说的话,宗秋对他多特别,分食物,分帐篷,你仔细想想,宗秋那性子,对除了你之外的谁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过?啊?他跟对别人那副爱答不理、界限分明的样子,一样吗?这绝对不正常!”
前面那些关于“惦记”、“亲事”的荒谬言论,宗羽还能嗤之以鼻,觉得是太佑谦这个八卦王在夸大其词。
但最后这几句,尤其是那句“宗秋对除了你之外的谁这么照顾过?”和“跟对别人一样吗?”,像一根淬了剧毒、冰冷无比的钢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狠狠扎进了宗羽心脏最深处、最敏感、也是最不容侵犯的领域。
是啊!宗秋怎么可能?!
他那个对旁人吝啬到连一个多余眼神都欠奉的弟弟,那个世界里仿佛只容得下自己一个人的宗秋,怎么可能对一个路上随手捡来的、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分享他们赖以生存、无比珍贵的食物和干净的饮水?甚至……甚至让他睡在自己的备用帐篷里?!那种代表着绝对私密和安全的空间!
这绝对!不正常!
一股混杂着被侵犯领地的暴怒、强烈的不安、以及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的嫉妒的邪火,轰地一下在他胸腔里炸开,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烧得他双眼赤红,理智摇摇欲坠,脸色难看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阴沉得吓人。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裁缝店的门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