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井口的战斗更加白热化。
金发财打光了所有子弹,捡起地上的一根重型金属管当作狼牙棒,咆哮着挥舞,将靠近的怪物砸飞,虎口被震得开裂流血也浑然不觉。韩亦煊指挥着残存的战士组成交替射击梯队,最大限度地利用所剩无几的弹药。姜楚星则不断投掷着最后的手雷和烟雾弹,延缓着怪物的攻势。
周盛和白小北则将昏迷的余扬和孟渝淞拖到相对安全的掩体后。白小北不顾自己手臂的重伤,再次用匕首划开伤口,将自己的鲜血滴入孟渝淞和周盛口中,抑制他们可能感染的病毒。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摇摇欲坠,眼神却依旧坚韧。
“小北!够了!你先顾好自己!”周盛心疼地阻止他。
“我…我没关系…”白小北虚弱地摇头,看着昏迷的余扬,轻轻用纱布蘸水,擦拭着他脸上和身上的血污,动作轻柔而专注,“余扬需要我…大家需要我…我不会倒下…”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韧性。这个看似柔弱的男人,体内蕴藏着的勇气和坚持,在此刻照亮了这片血腥的黑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竖井口的防线越来越岌岌可危,战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金发财浑身是血,几乎成了一个血人,挥舞金属管的速度也慢了下来。韩亦煊的吼声已经带上了绝望的味道。
就在防线即将被彻底冲垮的瞬间,一阵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从他们后方的通道传来,伴随着更加凶猛的火力。
是支援!北城基地的大部队终于到了!
强大的火力瞬间覆盖了竖井口,将涌出的怪物成片地消灭,他们的加入立刻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防线。
“报告,北城基地第三突击队前来报道”,一名军官冲到周盛面前敬礼,“周队长,我们将全权听你指挥!”
“清剿剩余怪物,巩固防线”,周盛冷静地说道。
压力骤减,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平台上的枪声、爆炸声、金属碰撞声依旧激烈,但与之前相比,有了北城基地援军的加入,防线终于稳固下来,甚至开始逐步反推,将涌出的怪物逼回竖井或就地歼灭。
战士们互相掩护,更换弹夹,抢救伤员,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却也多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和希望的微光。
就在这片混乱的背景下,余扬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映入眼帘的是模糊晃动的光影和嘈杂的声响,剧烈的头痛和身体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下意识地想动,却感觉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正紧紧抵在自己的额头上。
视线艰难地聚焦,那是一把黑洞洞的手枪枪口。持枪的人…是白小北。
白小北跪坐在他身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原本清澈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和未干的泪痕,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紧张、恐惧,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决。他持枪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无力,而是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但枪口却稳稳地指着余扬的额头,没有丝毫偏移。
余扬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没搞清楚状况。他刚从那片无尽的狂暴和黑暗中挣扎出来,意识如同散落的碎片,正在艰难重组。超高剂量的镇静剂对他变态的身体机能效果大打折扣,换做常人足以昏迷数日的药量,在他身上仅仅支撑了不到十分钟。只是舌头和部分神经末梢还残留着麻木感,让他一时无法开口。
他这茫然眨眼的动作,却让白小北更加紧张了。
“别动!”白小北的声音嘶哑而尖锐,带着哭腔,却又强行压抑着,“不准动!…你…你是不是…”
白小北的心跳快得如同擂鼓。他亲眼目睹过“零号”的恐怖,亲眼看着余扬失去理智,差点杀死周盛,咬穿自己的手臂……他无法确定此刻醒来的是他的余扬,还是那个只知道毁灭的怪物‘零号’。
他必须警惕,为了所有人,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哪怕那会让他痛苦终生。
余扬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白小北抵在他额头的那只手臂上,原本纤细的手臂,此刻包裹着厚厚的、已经被鲜血浸透的纱布,而更下方,靠近手腕的地方,一个狰狞无比、深可见骨的恐怖咬痕暴露在空气中,皮肉翻卷,甚至能看到一点森白的骨头茬子…
那个伤口…
如同触电般,一些模糊而血腥的记忆碎片猛地撞入余扬的脑海,赤红的视野、疯狂的杀戮、周盛濒死的脸、还有,口中那温热的、带着熟悉气息的血液和…绝望而执拗的哭泣呼唤…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的窒息感甚至压过了身体的疼痛。
是他做的…
这个认知如同最锋利的刀,瞬间将他残留的麻木和茫然撕得粉碎,剧烈的痛苦和心疼涌上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睛。
“…小…北…?”
一个沙哑得几乎不像人声的音节,艰难地从余扬干裂的嘴唇中挤出。他的眼神彻底清晰起来,那里面不再是狂暴的赤红,而是熟悉的、带着无尽悔恨和心疼的黑眸。
听到这声艰难却熟悉的呼唤,看到那眼神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的倒影和毫不掩饰的心疼,白小北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瞬间崩断。
“余扬!!!”
手枪“啪嗒”一声掉落在旁,白小北猛地扑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余扬的脖颈,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浸湿了余扬肩头的衣料。
“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呜呜呜…谢谢你回来…你让大家都上来了…大家也没有抛弃你…没有…”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身体因为激动和后怕而剧烈颤抖,却将他抱得那么紧,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余扬被扑得闷哼一声,身体的剧痛让他额头渗出冷汗,但他没有任何推开的意思。
他艰难地抬起一只还能动的手臂,轻轻地、带着无尽的安抚意味,放在白小北的后脑勺上,感受着怀中人冰冷而颤抖的身体,心痛的几乎要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