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多小时后,伤势得到初步处理、换上了干净病号服的众人被请到了一间宽敞而隔音的会议室。虽然依旧缠着绷带,脸色普遍苍白,但得到了及时治疗和能量补充后,精神明显振作了许多,眼神也重新锐利起来。
会议室里,太瑞贤、金司令、季将军、王主任已经坐在了长桌的一侧,表情严肃。令人意外且让九队成员瞬间警惕起来的是,韩亦煊也懒洋洋地靠在角落的一张舒适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仿佛只是来旁听一场与己无关的会议。
九队成员一进来,目光就下意识地、带着审视和警惕扫过韩亦煊。
孟渝松性子最直,看着韩亦煊那副仿佛在自己家后花园般悠闲的样子,忍不住冷声道:“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韩先生。真是…人生处处是‘惊喜’。”
他把“惊喜”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语气里的讽刺毫不掩饰。
韩亦煊像是没听出话里的刺,反而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看来医疗舱的技术不错,这么快就又生龙活虎了?需要我再安排点‘惊喜’服务吗?”
“你!”
孟渝松气结,拳头捏紧。
“渝松。”太瑞贤开口了,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注意你的言行。就目前极其特殊和严峻的形势而言,韩亦煊先生,以及他所代表的蜀中联盟基地,是我们北城幸存力量至关重要的盟友。大敌当前,我希望大家能暂时放下个人情绪和之前的成见,以大局为重。”
“盟友?”孟渝淞忍不住皱眉,目光在韩亦煊和太瑞贤之间移动,充满了不解,“一个之前还在北城兴风作浪,甚至绑架小北的人,转眼间就成了我们生死与共的盟友?这个转变未免太快了些,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我们如何能确保这不是另一个陷阱?”
韩亦煊终于轻笑出声,他坐直了身体,收起了几分玩世不恭,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对他充满怀疑的北城成员,那双桃花眼里多了一丝锐利和坦诚,至少表面上是。
“我知道,各位信不过我韩亦煊的人品…好吧,我承认,我这人确实没什么节操和底线可言,利益至上。”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甚至有些凝重:“但我是个商人,更是个现实主义者。在末世里,我只想活下去,并且让我的人活得好一点。之前和北城的一些…嗯,‘商业竞争’和不愉快,纯粹是生意和立场问题,各为其主罢了。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他顿了顿,看向白小北,抛出了一个足以在会议室掀起惊涛骇浪的重磅炸弹:“我和陆南,很早就是合作关系了。”
会议室内顿时响起一片难以置信的惊呼和抽气声。
陆南?!
那个叛逃并给北城带来巨大灾难、导致无数同胞牺牲的陆南?!
白小北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表哥…果然早就…在他不在北城的那些年里,表哥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从那个热爱北城、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青年,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韩亦煊仿佛很满意这效果,他摊了摊手,继续道:“没什么不可能的。早在蜀中联盟还在襁褓中时,我们就在某些‘特殊项目’上有深度合作。蜀中那些让你们头疼不已的‘变异种’,最初的技术核心数据和原始样本,很大一部分就来自陆南的慷慨提供。”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后来,大概半年前,也是陆南将‘清扫者’这个组织引荐给了我。清扫者能提供更强大、更稳定、更听话的生物兵器和基因改造技术,而我要做的,就是在适当的时候,在北城内部制造一些混乱,牵制你们的注意力,分散你们的兵力,以保证清扫者对‘沙堡’的行动能够更顺利地进行。坦白说,在当时,这是一笔非常公平且诱人的交易。”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信息量巨大且黑暗,几乎冲击着每个人的认知底线和情感承受能力。
金老司令的脸色变得铁青,重重地哼了一声,拳头砸在桌面上。季将军和王主任也面色凝重如水。
“当然,”韩亦煊笑了笑,语气又变得轻松起来,仿佛刚才只是在谈论天气,“生意是生意,保命是保命。当清扫者的胃口越来越大,提供的‘武器’也越来越失控,甚至开始反过来威胁到蜀中的独立性和我本人的安全时,这笔生意就显得不那么划算了。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不是吗?而现在,显然和北城残存的力量合作,共同对付清扫者这个更大的威胁,更符合我,以及蜀中基地的利益。”
他的坦白近乎无耻,赤裸裸地展现了末世中残酷的生存逻辑,却又现实得让人无法反驳。
太瑞贤接过话头,他的表情沉重而疲惫,开始向九队解释现状:“早在你们长白山行动刚刚开始后不久,我们就通过一些渠道察觉到内部有高层奸细与外部势力勾结。通过一系列秘密排查、试探和精心设计的陷阱,最终锁定了张远山,并在他与清扫者再次进行秘密联络时,人赃并获,将其一举擒获。”
他的语气变得愈发沉重:“从他口中,我们得知了清扫者即将对北城发动全面总攻的详细计划。敌我实力悬殊,如果硬守,北城只有城破人亡一条路,所有军民都可能遭到屠杀或改造。就在我们陷入绝望,准备拼死一战时,韩先生…”
他看了一眼韩亦煊,“…通过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渠道,向我们抛来了橄榄枝,提供了这个早已建成、极其隐蔽且设施完善的‘方舟’前哨站作为临时避难所和未来的反击基地。”
“这是一次痛苦无比却不得不做的抉择。”金司令接口道,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和沙哑,“我们决定执行‘金蝉脱壳’计划。提前秘密转移了大部分核心科研人员、技术人员、宝贵的研究资料和战略物资。正面则留下少量忠诚可靠的部队虚张声势,迷惑敌人,造成北城仍在坚守、高层仍在指挥的假象。最终壮士断腕,放弃了城墙,造成了北城沦陷、高层集体殉难的假象。”
老人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显然放弃家园的决定让他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