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害怕你,小北。”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魔鬼的低语,带着一种诡异的诱惑力,“太瑞贤害怕你失控,夏程元害怕你被夺走,基地害怕失去你这张最后的底牌。他们用责任、用牺牲、用所谓的‘人类希望’把你锁在这里,用恐惧和猜忌做你的牢笼,他们把你当成了什么?把你当成可以肆意圈养的金丝雀,一件需要精心保管、却永远无法真正信任的工具!”
“不……”
白小北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身体因愤怒和某种被说中的恐慌而微微颤抖。
“不?”陆南轻轻打断他,唇角那冰冷的弧度加深了,“看看你自己,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连见一见担心你的父母都成了奢望!你体内的血只是稍微有些变质,他们看你的眼神,除了担忧,难道就没有一丝……怀疑和计算吗?”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将白小北完全笼罩其中。他俯视着床上苍白脆弱的少年,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混杂着冰冷的审视、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表哥”的痛心,以及最深处那令人胆寒的、对“归零者”价值的赤裸裸觊觎。
“小北,这个世界病了。病入膏肓。”
陆南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温和的腔调,却比刚才的冰冷更令人毛骨悚然,“旧的秩序已经腐烂,它只会带着所有人一起滑向深渊。恐惧、猜忌、自私、无休止的内耗……这就是太瑞贤他们所维护的、你所拼命保护的‘人性’带来的必然结局!”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现有体系的彻底否定,“而‘清扫者’……”,他微微停顿,眼中那丝狂热再次浮现,如同冰层下的暗火,“他们或许手段激进,或许理念偏执。但他们看到了未来,一个打破所有藩篱、超越孱弱人性、实现生命真正跃迁的未来,一个强大的、高效的、不再有恐惧和猜疑的新秩序!在这个新秩序里,像你这样拥有非凡价值的存在,本应站在顶端,引领进化的潮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当成易碎的瓷器锁在暗无天日的囚笼里,消耗殆尽!”
他朝白小北伸出了一只手,手掌宽厚,指节分明。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仪式感和不容抗拒的意味。
“跟我走,小北。”陆南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力量,眼神灼灼,“离开这个腐朽的囚笼。你的价值,你的潜力,不应该被浪费在这里,被恐惧和猜忌慢慢消磨。在‘清扫者’,你会得到真正的尊重、最顶级的资源和最自由的空间!你的血,将成为新世界的基石!而不是……旧世界垂死挣扎的止痛剂!”
他紧紧盯着白小北的眼睛,试图抓住那一瞬间可能出现的动摇,“想想你的能力!它能拯救多少人?它能创造怎样的奇迹?难道你甘心就这样……被囚禁,被消耗,直到……失去价值,然后被抛弃吗?”
囚禁、消耗、抛弃……这些词如同毒刺,狠狠扎进白小北混乱的心绪。陆南的话语极具煽动性,精准地击打在他对自由的渴望、对自身价值的迷茫以及对未来的恐惧上。有那么一瞬间,看着陆南伸出的手,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关切与野心的复杂光芒,白小北的心防确实剧烈地动摇了一下。
离开?摆脱这令人窒息的囚笼?去一个能真正发挥他价值的地方?这个念头带着魔鬼般的诱惑力!
但就在这动摇的念头升起的刹那,太佑谦布满血丝却依旧守护在病床前的眼睛,周盛在昏迷中依旧紧锁的、担忧的眉头,郑一闻默默递过来的、还带着食堂热气的馒头,大家担忧的目光,还有……
还有……余扬,余扬那双桀骜不驯、在血火中掠过幽蓝光芒、仿佛要穿透屏幕刺向敌人的眼睛。
这些面孔,这些瞬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白小北动摇的灵魂上,将他从魔鬼的诱惑边缘猛地拽回。
眼中的迷茫和动摇瞬间被撕碎,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怒火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价值?顶端?”白小北的声音不再颤抖,嘶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淬火般的硬度!他猛地挥开陆南伸出的手,动作决绝!“表哥!这就是你看到的‘新秩序’?!”他指着自己手臂上留置针的痕迹,指着这冰冷的隔离室,“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污染我的血,削弱‘归零者’的活性,这就是你所谓的‘尊重’?!这就是你许诺的‘顶级资源’?!”
他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盯着陆南那张终于露出一丝裂缝的、伪善的面具:“那个潜伏者!他死了都要变成丧尸!这就是你口中超越人性的‘高效’?!这就是‘清扫者’的准则?!把活生生的人变成行尸走肉,把同胞的大脑塞进怪物的身体里,这就是你向往的‘未来’?!”
白小北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泣血般的控诉和愤怒:“你说旧秩序腐烂?是!它有猜忌,有恐惧,有自私!但至少!至少它还在努力保护像我妈我爸那样的普通人!我们比不上那些上阵重逢的战士,但是至少太佑谦会为了守护朋友把自己熬干,至少夏程元一个拿试管的手,会为了守住希望去拿枪杀人。而周盛、余扬、九队那些兄弟,会为了带回一点可能拯救更多人的东西,毫不犹豫地冲进地狱,把命填进去!”
他猛地从床上站起来,尽管身体虚弱得晃了一下,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他指着陆南,手指因激动而颤抖,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念:“这就是你口中‘腐朽’的人性,这就是你迫不及待要抛弃的‘旧秩序’!它不完美,它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但它里面有守护,有牺牲,有不放弃任何一个人的坚持,有他妈活生生的人味儿!”
白小北剧烈的大口喘息着,仿佛刚才的话语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以及带来了一丝悲凉的痛苦,“表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跟我说,你要保护弱者,做弱者的登墙梯,让他们能看到墙上的世界,让他们也能被所有人看到。你以前,站在正义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