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山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变得更加“语重心长”:“更何况,我们刚刚与蜀中、绿洲等各方达成了来之不易的和平协议,墨迹未干啊!此时大规模调动军队,深入争议地带,会释放出什么信号?韩亦煊那个人,野心勃勃,他会怎么解读?一旦被他抓住把柄,扣上破坏和平、意图吞并沙堡的帽子,刚刚稳定的局面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到时候,战火重燃,生灵涂炭,沙堡的亲人,还有活路吗?我们这是在顾全大局,是为了更长远的……”
“狗屁的大局!”金司令比“沙堡”代表团更先发怒,猛地一拍桌子,硬生生打断了张远山那番滴水不漏、却字字诛心的“大局论”。他怒目圆睁,指着张远山的鼻子,“张远山,少他妈在这里唱高调,见死不救,就是背信弃义!什么狗屁和平协议?韩亦煊那龟儿子签协议的时候就没憋好屁,他现在巴不得我们按兵不动,看着沙堡死绝,他好趁机把手伸进西北,你口口声声大局,是不是早就跟他穿一条裤子了?!”
“司令,注意您的言辞和身份”,张远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层温和的假面被撕开,露出底下冰冷的算计,“无端指责同僚,破坏团结,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我所言所行,皆是为北城百万幸存者负责,为来之不易的和平负责!倒是你,一介武夫,只知逞匹夫之勇,可曾想过后果?若因你冲动,导致协议破裂,战端重启,这滔天的罪责,拿什么来扛?!”
“我拿命扛!拿我的老命扛!”金发财毫不退让地吼了回去,“也比某些人躲在后面,眼睁睁看着兄弟盟友去死强!”
会议厅内瞬间剑拔弩张。
太瑞贤依旧沉默如山,只是放在桌下的手,指节捏得更紧,手背上的血管根根凸起。沙堡代表看着北城两位巨头如同斗鸡般互相攻讦,眼中的绝望更浓,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们沙堡的命运,难道就是北城内部权力倾轧的牺牲品?
就在这时,会议室厚重的合金门被猛地推开,一名通讯参谋脸色煞白,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进来,甚至顾不上基本的礼节,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报…报告!第三侦察队…最后信号…彻底消失!坐标…沙堡外围三公里…信号消失前…传回…传回半段…极度混乱的音频…”
参谋颤抖着手,将一个微型播放器放在桌上,按下了播放键。
滋啦——!
刺耳的电流噪音猛地炸响,紧接着是混乱到极点的背景音:狂风凄厉的呼啸、砂砾疯狂拍打金属的噼啪声、某种沉重物体拖行的粘腻摩擦声、还有一种非人的、低沉压抑、仿佛无数野兽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令人头皮瞬间炸开的嘶吼与呜咽,如同地狱的合唱。
“呃啊——!那是什么?!开火!快开——!”
一个年轻士兵惊恐到变调的嘶喊骤然响起,充满了面对未知恐怖的绝望。
砰!砰!砰!
哒哒哒!
密集的枪声骤然爆开,但瞬间就被更巨大的、如同岩石撞击金属的可怕闷响淹没。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点、仿佛大地内脏被撕裂的巨响后,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滋啦——滋啦——
只剩下令人心胆俱裂的电流忙音,在死寂的会议室里空洞地回响,如同为逝者敲响的丧钟。
时间仿佛凝固了。
“沙堡”代表团的老人面如死灰,身体晃了晃,被旁边的同伴死死扶住才没倒下,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金司令的怒火被这残酷的音频瞬间冻结,只剩下铁青的脸色和眼底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张远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深沉的凝重,只是放在桌下的手,似乎微微捻动了一下。
太瑞贤缓缓地、极其沉重地闭上了眼睛,几秒钟后,再睁开时,那沉静如古井的眼底深处,翻涌起一种近乎悲怆的决绝。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压下了会议室内所有的声音和情绪。
“够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传令:立刻召集特勤九队全体成员。最高级别,紧急作战会议。”
他深邃的目光扫过张远山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扫过悲愤欲绝的“沙堡”代表团,最后落在金司令身上:“老金,准备一架直升机,加满油,装载重火力。九队…即刻出发。”
金司令猛地站起,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狠狠瞪了张远山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会议室,沉重的军靴踏在合金地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张远山看着太瑞贤和金司令离去的背影,脸上那层凝重的面具依旧纹丝不动,只是端起面前早已冰凉的茶杯,指尖在细腻的瓷壁上轻轻划过,眼神深处,一丝冰冷的算计一闪而逝。
“磐石”深处,一间没有任何窗户、墙壁由吸音材料打造、连空气循环系统都独立隔绝的密室内,气氛比外面的会议室更加压抑百倍。
惨白的无影灯冰冷地洒下,照亮了中央巨大的全息投影台。此刻,投射出的并非沙堡的地形图,而是一段极其模糊、晃动剧烈的视频片段。
画面背景是幽暗的、布满粗大管道和闪烁应急灯的金属通道。
镜头剧烈地摇晃着,伴随着拍摄者粗重恐惧的喘息。突然,镜头前方,一扇厚重的、印着巨大生物危害标志的合金闸门被某种难以想象的巨力从内部撞得严重变形,紧接着,一道快如鬼魅的灰影从门缝中一闪而出!
“锁定,放大!”
太瑞贤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画面瞬间定格、放大。虽然分辨率极低,噪点严重,但那灰影的轮廓依旧能勉强分辨,那似乎是一个人形,但它的动作完全违背了生物力学,四肢关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移动速度更是快得拉出残影,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它掠过一盏闪烁的应急灯时,光线照亮了它的侧面,那头颅上,竟覆盖着一层如同昆虫几丁质般的暗色甲壳,眼窝的位置,是两点疯狂闪烁的、毫无理智可言的幽绿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