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出……不能进……
这几个字像是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在了娄霖刚刚燃起的炽热希望上。
他脸上的惊喜迅速消散。
这哪是什么绝墟终结者?
充其量只是个绝墟自救者。
悟空的能力向来如此,神秘莫测,像他本人一样跳脱,充满了不可控的变量,谁也说不清其根源与极限。
娄霖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他转向一旁一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曹错,带着最后一丝尝试的心态开口道:
“你不再试试了?悟空说他能出,说不定……你也可以,你的修罗之力也很神奇。”
曹错双手插在裤兜里,身形站得有些懒散,闻言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他目光扫过那已然恢复幽暗的模拟绝墟墙壁,语气近乎麻木的平静:
“不用了,就算真有进去的那一天……也无所谓。”
他声音低沉下去,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的弧度,混合着不羁与自嘲。
“没有谁杀得了我。”
这话狂傲依旧,但此刻听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
曹错似乎不想在此地多留,转身欲走,只在经过娄霖身边时留下了一句:
“而且老秦还没回来,等他回来……我俩再一起过来试试,走了。”
话音未落,他已迈开长腿,背影决绝地朝着出口走去,没有丝毫留恋。
娄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位爷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说一不二,这事确实也不好勉强。
同时心中暗忖:
确实,秦无恙要是在的话,以他唯一进出过真实绝墟的传奇经历,说不定真能对这个模拟绝墟的研究带来突破性的进展。
到时……或许一切都会有新的转机。
在曹错走后,娄霖小声和悟空吐槽道:
“你有没有觉得曹错这次醒了之后有点怪怪的?”
悟空回头看了眼曹错离去的方向,眸中浮现浓浓的担忧,撇嘴道:
“俺知道小酷为什么怪怪的……但是俺不能说……不行,还是有点困,俺再眯会……”
嗖!
悟空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留下娄霖在原地对着空荡荡的绝墟模拟室,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这些反骨仔们……一个个都脾气怪得很……
………………
曹错就这么离开了守真院总院那栋充满科技感与神秘氛围的研究所大楼。
外面冬日的阳光带着一种无力感的苍白,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由内而外透出的沉郁。
他坐进自己那辆线条流畅、颜色扎眼的敞篷跑车,引擎发出一声低沉咆哮,驶上了通往奉域崇远市的专用高速通道。
车速很快,强大的推背感能将人牢牢按在真皮座椅上。
专道笔直,视野开阔,正值下午向黄昏过渡的时分。
冬日的太阳早早失去了热度,像一个悬挂在西天的白炽灯球,努力透过一层薄薄的云霭,将缺乏温度的光线洒向大地。
道路两旁是北方冬季特有的萧瑟景象。
枯黄的草甸伏倒在地,落叶乔木伸展着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的天空。
远处田野空旷,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孤零零的的草垛。
寒风掠过车身,带来呼啸的噪音,也卷起路面上几片顽强的枯叶……不知最终将飘向何方。
进入奉域,这里是曹错的地盘。
以往每次回到这里,即便心情再糟,或多或少也会有种无形的放松,一种回到熟悉领域的掌控感。
但今天,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轻松,紧抿双唇,下颌线条绷得僵硬。
早在研究所的时候,他就没什么心情配合娄霖做那些繁琐的试验。
一股莫名的焦躁和空茫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五脏六腑,越收越紧。
道路在两边飞速地往后流逝,化成模糊的色带。
曹错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地浮现出那个真实感极强的梦境……
那个在他濒死之际,闯入他练功房……
身形佝偻、脸色苍白如纸的男人。
尤其是最后那句,带着近乎卑微的平静与无奈的话——
“我再想想办法吧……”
这声音在他耳畔循环播放。
太阳几近落山,天际被染上了一片惨淡的橘红与灰紫交织的颜色,暮色从四面八方涌来。
导航显示,此时离崇远市已经很近,甚至能隐约看到远方城市轮廓在天际线上投下的模糊剪影。
曹错眉宇间布满了化不开的沉重。
以前每次心情极度恶劣,被各种负面情绪啃噬的时候,他都会用自己那套简单粗暴的方式来排解。
约几个看得顺眼的妹子出来,去最喧闹的酒吧,用震耳欲聋的音乐、灼喉的烈酒和周围人群的狂欢来麻痹自己。
将那些烦躁、暴戾和空虚暂时浸泡在灯红酒绿之中,直到彻底忘却烦恼。
或者,更有效一点,他会去找秦无恙。
不需要多说什么,可能只是并肩坐着,抽根烟,或者听那个家伙拉上一段莫名其妙的小提琴曲,又或者干脆打上一架……
那股子堵在胸口的浊气,总能找到宣泄的出口。
可现在……
找女人?他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提不起兴趣。
脑海中闪过那些或妩媚或清纯的脸庞,只觉得索然无味,甚至有些厌烦。
找老秦?
曹错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
人还不知道在哪,是生是死,何时归来,全是未知。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闯门前夜,在殊心楼后院,与秦无恙的那次谈话。
月光下,秦无恙看着他,很认真地问他:
“你……有什么一定要去做的事情吗?”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用那副玩世不恭的腔调,掩饰着内心深处的荒芜:
“没有,活着等死,死了等投胎。”
然后,秦无恙用一种断然否定的语气,戳破了他的伪装:
“不,你有。”
还有那如天意巧合般,被一阵风卷起,精准落入他掌心烟盒里的那片枯叶……
这些画面,这些话语,此刻无比清晰地回放着,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密密扎在他心头上。
啪!
曹错猛地抬手重重敲在方向盘。
他眉头死死地拧成了一个结,像是内心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剧烈挣扎和撕扯。
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脚下不自觉地加重了油门,跑车引擎发出更为沉闷的嘶吼,车速陡然提升,窗外的景物模糊得几乎连成一片。
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分流路口指示牌。
直行,是通往崇远市区的方向。
右边匝道,则指向另一个城市……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闷痛。
那个梦,那句话,秦无恙的眼神,飘落的枯叶……
无数画面和声音在他脑中疯狂交织、碰撞!
就在跑车即将冲过路口导流线的那一刹那!
曹错眼中猝然闪过一丝豁出去的决然!
那是一种摒弃了所有犹豫、权衡和惯性的狠厉!
“操!”
曹错蓦然骂出声,握住方向盘的双手猛地向右一打!
脚下同时配合着点刹、跟趾动作!
呲——!!!
一阵极其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声划破了黄昏的宁静!
性能卓越的跑车以一个近乎蛮横的的极速漂移,车尾甩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冒起阵阵刺鼻的青烟!
车子险之又险却又精准无比拐进了旁边的匝道!
引得后方车辆吓一大跳,司机将头冒出来大骂:
“他妈的有病啊!!会不会开车!!”
那个路口……不是回崇远市的方向。
路牌指示,这条高速通往另一个他二十年未曾主动踏足,却又无比熟悉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