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霆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缓缓坐回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每一声都敲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赵无一的陨落,不仅仅是一位宗师的损失,更代表着大夏北境防线的支柱崩塌,以及一种超乎想象的、无法抵御的力量的介入。沙陀与黑狼汗国背后若有修仙势力支撑,大夏的覆灭,恐怕只在旦夕之间。
“皇叔……”夏弘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与焦虑,“此事……已非大夏一国一军所能应对!”他看向祝雨潼和刘易名,眼中带着最后的希冀。
大夏王朝,名义上正是玉华门的下辖势力之一,每年供奉不菲,换取仙门的庇护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仙缘。此刻,这层关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王阎沉默着,右臂肌肉紧绷,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洛灿。
然而,祝雨潼和刘易名脸上,却只有更深的苦涩与凝重。
祝雨潼扶着几乎站立不住的刘易名,让他靠坐在侍卫搬来的椅子上。刘易名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贯穿的邪能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额头上冷汗涔涔,但他强撑着精神。
“咳咳……上报……自然要上报……”刘易名声音嘶哑,每说一个字都显得无比艰难,“大夏若灭,玉华门在此地设立的…供奉点、灵脉线索、乃至……宗门颜面……都将受损。宗门……不会不管。”
他喘了口气,眼中充满了无力感,“但是……如何上报?”
“我们……联系不上宗门!”祝雨潼替他说出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深深的焦虑。
仙师……竟然联系不上自己的宗门?
“玉华门山门远在…数百万里之外,岂是凡人信使所能抵达?”刘易名苦笑着解释,“我们…外派弟子,皆配有万里传讯符,方能……在紧急时联系山门……或附近的据点。”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空无一物的腰间,又指了指祝雨潼,“我的…储物袋…在之前断后时被那老鬼…夺走了。祝师妹的传讯符…距离太短。而且……此地偏僻,远离…宗门设立的中转据点。”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夏璇不甘心地追问。
祝雨潼摇摇头,“除非有精通符阵之道的修士,利用大量灵石临时构建一个微型传讯阵……但此地灵气稀薄驳杂,成功率微乎其微,而且…我和刘师兄都非此道专精。更重要的是,”她看了一眼刘易名胸口的伤,“刘师兄重伤,我…真元几近枯竭,连维持他的伤势都……捉襟见肘,根本无力布阵。”
“走……派人出去求援!”夏霆猛地站起,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本王立刻挑选最精锐的死士,配备最好的快马!昼夜不停,赶往最近的可能有仙门据点的地方!三千里!五千里!就是万里之遥,也要闯出去!”
“王爷!”王阎沙哑着开口,打断了夏霆,“且不说……此去路途遥远,凶险莫测。就算死士侥幸抵达……仙门据点,非仙门中人,如何取信?如何证明身份?如何确保消息能准确送达玉华门高层?”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阴沉的天空,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潜伏在寒渊深处的阴影,“更重要的是……那老魔!他一直在盯着我们!
他夺走了刘仙师的储物袋,必然知道我们失去了联系宗门的手段!此刻…恐怕正等着我们分散力量,派人外出!一旦有人离开这府邸的防御范围,落入他手中的概率…极大!”
王阎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夏霆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冲动。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绝望感如同实质的枷锁,勒得人喘不过气。
走不开!走不出去!也联系不上!
大夏王朝的存亡系于一线,他们却如同被无形的囚笼困住,动弹不得。
“难道…就只能坐以待毙?”夏弘的声音充满了不甘和愤怒,握紧了拳头,却牵动了心脉的伤势,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不……”刘易名虚弱地吐出一个字,他闭了闭眼,似乎在积攒最后一点力气,然后看向祝雨潼,“师妹宗门暂时…无法指望。但我们还有两件事…必须同时进行!”
他艰难地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大夏不能灭!夏霆王爷必须立刻整合力量固守天渊城!收缩防线…坚壁清野!凡俗之战虽无力对抗符箓但依托雄城地利或许,能拖延时间消耗对方凡俗兵力,等待渺茫的变数!”
“第二…蚀藤古卷!” 他的目光转向洛灿,又落到祝雨潼身上,“师妹你是唯一还有余力研究它的人,咳咳…那皮卷是关键!找到控制或剥离蚀藤的方法,不仅关乎洛灿的命,更关乎我们未来是否能有一丝对抗老魔的筹码! 皮卷或许也藏着意想不到的信息?”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他自己都不太确定的猜测。
祝雨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沉重与身体的疲惫,重重点头,“师兄所言极是!大夏防线之事,需王爷即刻部署。至于那皮卷……”她摸了摸怀中那卷冰冷、带着一丝诡异活性的兽皮,“我会继续研究,争取…早日找到头绪。”
“那……我们…”夏霆看向刘易名和祝雨潼,寻求最终的决定。
刘易名疲惫地闭上眼睛,微微颔首,“王爷请速去安排军务。夏弘殿下静养。其他人也需保存体力。师妹留下与我再商量细节……”
众人带着沉重的心情,陆续离开压抑的演武场。夏霆立刻召集心腹将领,商讨固守天渊城的策略。夏弘在王阎的搀扶下回去休息。夏璇深深看了一眼依旧沉默伫立、脸色苍白的洛灿,也拄着杖离开。
祝雨潼走到洛灿身边,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鬓角和紧抿的唇,低声道,“洛灿,你的情况…很糟。在找到办法之前,尽量…保持心境平稳,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都可能成为引爆炸药的火星。回房…休息吧。”
洛灿沉默地点点头,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房间。他的背影在空旷的演武场内显得格外孤独和萧索。
祝雨潼这才走到刘易名身边,蹲下身,握住他冰凉的手,将一丝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水木灵气渡过去,勉强维持着他心脉的微光。
“师兄……”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忧虑,“研究它…我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像是在…唤醒什么不该醒的东西。”
刘易名没有睁眼,只是反手,极其微弱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气若游丝,“别无选择…师妹小心…那上面的血祭文…”
两人在空旷死寂的演武场内,守着微弱的生命之火,前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