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震惊不已,几欲驳回,却被那道诏书压得无法开口。
毕竟,那是先帝亲笔所书,盖有御玺,内容空白,唯留一句。
“持此诏者,所求一事,朕必应之。”
谁能想到,萧侭竟会将如此保命的圣物,用于一场婚事?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
可当他们望向萧侭与苏晚渺时,一切质疑都化作了沉默。
“大渊以孝治天下,手里攥着先帝的遗诏,想换什么不行?太子之位不要,回京也不提,就只要一场婚事?”
先帝驾崩前,曾亲授萧侭空白诏书,实为保全这位战功赫赫却屡遭猜忌的皇子。
如今,他竟只为一场婚事动用此物?
这在众人看来,简直是荒唐至极。
“对啊!那可是保命的护身符啊!他居然为个姑娘,随手就扔了?这人是疯了吗?他那些军功,到底是怎么混来的?”
宾客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热闹。
可当萧侭一踏进庭院,所有人瞬间噤声。
“臣女见过长乐公主。”
苏晚渺先行礼。
长乐心头一颤,吓得一哆嗦,猛地站起身。
她这才回神,赶紧端起公主的架子,轻咳一声,语气装得温柔。
“苏姑娘快起来,你是我未来的皇嫂,哪儿用得着行这种大礼?”
她伸出手,作势要扶,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话是亲热,可声音发紧,藏不住心虚。
苏晚渺却低眉顺目,连一丝笑意都没泛起。
她又轻轻福了福身。
“多谢公主。臣女不敢因婚约在身,就失了分寸。”
萧侭向来冷硬,旁人早看他不顺眼。
而苏晚渺深知,自己如今与他定下婚约,早已成了众矢之的。
那些明里暗里的冷眼,她虽不闻不见,却能感受到如芒在背。
可她越是退让,长乐越慌。
她本以为几句亲昵的话就能拉近关系,没想到苏晚渺这般不卑不亢。
她心里一急,额角几乎沁出汗意。
若是今日连个未来皇嫂都拢不住,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她长乐公主无能?
眼看萧侭脸色更阴,长乐一咬牙,冲上去一把拉住苏晚渺的手。
“下个月皇嫂就要进门,还这么客气干什么?现在这儿都是同辈,谁跟谁不是朋友?别整那些虚礼了!”
她猛地跨前一步,裙裾翻飞,伸手就攥住了苏晚渺的手腕。
“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何必拘这些外道?你再这样见外,我可要生气啦!”
说完,不由分说,拽着她往主位走。
根本不给苏晚渺拒绝的机会。
周围的宫女太监纷纷低头避让。
殿中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
苏晚渺已经被按在了左侧主座上。
她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被长乐一手压住肩头。
“白洛。”
她侧头低声唤了一句。
白洛立刻会意,从袖中取出一方锦盒,捧至案前。
那盒子以紫檀为底,镶嵌螺钿。
打开时幽光流转,露出一方玉雕如意。
殿里站着的萧侭冷冷盯着这一幕。
可长乐一拿到礼物,立马笑开,拉着苏晚渺絮叨个不停。
她双手捧着玉如意,眼睛亮晶晶的。
“我还特意命御膳房做了你家乡的点心,就怕你不爱吃宫里的甜腻。等会儿咱们一块儿玩,别光坐着啊!”
苏晚渺随声应着,根本没空顾及旁人。
她嘴角勉强勾起一抹浅笑,点头回应着长乐的热情。
可心思早已不在这里。
她眼角余光不断扫向萧侭的方向。
只见他仍立在原地,身影孤冷。
正说笑间,萧侭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众人尚未回神,他已来到座前,宽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他五指收拢,扣住她的腕子,。
“礼已送到,我们先去见皇祖母。她盼你这长孙媳妇,盼得都睡不踏实了。”
他并未看任何人,只将视线牢牢锁在苏晚渺脸上。
长乐一听,立刻拍手道:“对对对!皇祖母早说想见一下皇嫂了!皇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赶紧带皇嫂去吧!中午再回来一起吃饭,不就齐了!”
她顺势起身,亲自绕过来扶苏晚渺。
“路上慢些走,别让皇祖母久等。”
语气殷勤周到,俨然一副贤淑体贴的模样。
萧侭一在,满屋子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苏晚渺也心里发虚,连生辰的喜气都被压没了。
她只盼着太后留饭。
吃完这顿,能赶紧溜走,再也不用见这两人了!
殿内气氛骤然压抑,宫人们低头敛息。
苏晚渺坐在椅上,掌心微汗。
她本就对这种场合心生畏惧,如今又被推上风口浪尖,更是如坐针毡。
她望着萧侭宽阔的背影,心中竟升起一丝依赖,却又夹杂着担忧。
她不想成为他负担的理由。
她知道萧侭最烦应付这些人,长乐又主动打圆场。
她便顺水推舟,轻轻应下,挽着萧侭朝懿祥宫去了。
这里跟秋水殿完全不一样。
踏进懿祥宫的那一刻,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外。
院中几株老梅静立。
枝干虬曲,未曾开花,却自有风骨。
屋檐翘角指向灰蓝天际。
皇帝不是太后亲生的。
当年太后凭借权势,硬是逼迫皇帝迎娶了姜氏为妃,根本不顾皇帝的心意。
后来,皇帝心中最宠爱的柳贵妃好不容易得以进宫,本该是满心欢喜,怀上了身孕,却不料某日突然小产,查无踪迹。
柳贵妃拼尽全力才诞下二皇子。
可那孩子生下来才不过几日,便莫名夭折。
整个后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可太后却偏偏对姜氏百般维护。
更令人寒心的是,她还处处袒护姜氏所出的萧侭。
萧侭虽非皇帝亲子,却在太后庇佑下步步高升。
外人只道太后疼爱皇帝,皇帝孝顺母后。
却不知这宫墙之内,早已暗流汹涌。
周嬷嬷见他们来了,先是一愣,整个人怔在原地。
她眨了眨眼,又揉了揉。
确认不是幻觉后,才猛地一拍大腿,咧嘴笑了起来。
“您可算回来了!大皇子!太后天天念叨您呢,茶饭不思,夜里翻身都要问一句‘侭儿可有消息’!”
“这是周嬷嬷。”
萧侭语气稍稍缓和了些,转过头,低声对苏晚渺说道。
苏晚渺连忙敛了心神,垂下眼帘,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
“周嬷嬷好,晚辈苏晚渺,见过嬷嬷。”
周嬷嬷一听,竟一把拉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