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沈家没在政治上公开支持萧侭。
皇上就算追究责任,也落不到沈家头上。
哪有他说的那么吓人?
只是她知道,这孩子固执得很。
沈清渊一向心思缜密,极少冲动行事。
但唯独对待苏晚渺的事,竟难得地表现出几分执着。
她懒得再多劝,只含糊应了声。
“去吧,收拾利索些,等着魏家人上门。”
若魏家真肯结亲,那就顺势促成。
若中途生变,也不必强求。
她早已不在乎结局是谁赢谁输,只求沈家稳妥无虞。
可沈清渊正得意呢,一听祖母点头,心里那根绷了多年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他立刻转身,直奔沉香斋。
可下人却回说:“小姐一刻钟前就出门了,坐车去了靖王府。”
……
苏晚渺赶到靖王府。
清晨的阳光洒在朱红色的大门上。
她站在台阶下,略显紧张地攥着手中的帕子。
原以为依照王府规矩,需先通报身份,等候传见。
没想到,门房二话不说,直接领她往春晖殿走。
凯津在里头,暗锋守在门外。
见她来了,立刻迎上。
他微微躬身,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引她进去。
她脚步一顿,指尖微微收紧,心底泛起一丝迟疑,有点犹豫。
“不用先通报一声?”
她上辈子也偷偷来过靖王府,披着夜色,揣着一颗忐忑又炽热的心,只为了远远瞧一眼萧侭。
可那会儿府里守得跟铁桶似的,连只鸟都飞不进去。
她连后门都没摸到,才刚靠近围墙,就被侍卫客气地请走了。
连王府的一砖一瓦都没看清。
“不用。”
暗锋话不多,向来惜字如金。
他轻轻推开门,木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随即他抬声喊道:“主子,王妃来了。”
上辈子苏晚渺从没见着他,只远远听说过暗锋的大名。
说他是靖王身边最沉默却最可靠的影子。
她只和凯津打过几次交道。
彼此也算有些熟识。
所以一听这声“王妃”,她心里猛地一跳。
要是因为定亲了,待遇就升级了,她还能懂。
毕竟名分定了,称呼自然要改。
可这称呼……也太快了吧?
婚书才刚送,聘礼才备上,大红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怎么就连手下人都叫上“王妃”了?
“渺渺?”
屏风后,萧侭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他探出半张脸,眉眼如画,眸光微闪。
“我在换药,你等我一会儿。”
他右肩缠着纱布,隐约渗出血迹,额角也渗着细汗。
可即便如此,他的神情依旧沉稳,甚至带着几分笑意。
“好。”
她点头应下,声音温软。
她刚想找个地方坐下,目光落在窗边的矮凳上。
正欲迈步,却被屏风后的声音打断。
听见萧侭在屏风后不耐地低斥。
“你这手咋这么笨?缠得太松了,血又要渗出来!快点,暗锋还在外头等你办事呢。”
凯津一边手忙脚乱地重新缠纱布,一边小声嘀咕。
“王爷之前说啥了?我咋不记得有事?”
他挠了挠头,满脸困惑,手指还捏着纱布的一角。
暗锋也踱步过来,站在门边,目光冷峻地扫了他一眼。
“天快黑了,再不走就赶不上了。别耽搁,现在就走。”
他语气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凯津彻底懵了。
“啥事能比给王爷换药还急?这伤口再不包好,万一裂开了怎么办?主子的伤可不是小事啊!”
他话音未落,暗锋已经一步上前,手臂一伸,直接抓住他的后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从屏风后拖了出来。
苏晚渺正揪着心,眉头微蹙,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
是不是边关告急?
还是朝中生变?
亦或是萧侭出了什么事,才让他们如此匆忙?
就在她思绪纷乱之际,下一秒,凯津就被暗锋一把拎了出来,脚都离了地。
走到她面前,暗锋才松开手。
“王妃,这交给你了。”
话没说完,人已经拽着凯津溜了。
衣袂翻飞,脚步如风,两个身影转眼就消失在门口的廊下。
只听远处凯津的惨叫一路回荡。
“药还没换完啊,王爷的伤口要裂了啊。”
那声音越传越远,最后只剩下一串哀嚎。
苏晚渺怔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半晌没回过神来。
怪不得当年靖王的手下能一天奔三百里,抢在北戎骑兵前占了高地。
原来他们办事,真是一刻都不肯停!
风霜雨雪拦不住,生死关头也从不拖延。
她正出神,指尖还轻轻摩挲着袖口的暗纹。
忽然听见屏风后萧侭轻声问:“渺儿,能帮帮我吗?”
“能!我这就来!”
她心头一颤,立刻回过神来,快步走向屏风。
反正该看的早看过了,婚事都定了。
她也没啥可害臊的。
可一转过屏风,看见他上衣半褪,露出结实的胸膛,乖乖坐在那儿抬眼瞧她。
她还是心跳漏了一拍。
他明明是在养伤,却毫无狼狈之态。
反而带着几分慵懒从容。
上辈子给她包扎时,萧侭脸色冷冷的,眼里还带点不耐烦。
那时的萧侭刚从前线归来,受了重伤,脾气暴戾,动辄打骂侍从。
她在帐中替他换药,手指轻颤,只敢用指尖触碰纱布边缘。
一次她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他猛地一扯缰绳般的抽搐,瞪她一眼:“笨手笨脚。”
可这一世……不知从啥时候起,他的眼神变了。
“凯津手粗,缠得不好,你别笑他。”
萧侭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上那团歪七扭八的纱布,冲她笑了笑。
“昨夜他非说要练练手,结果绑成这般模样,活像裹粽子。”
苏晚渺回过神,下意识躲开他的目光,小声说:“已经挺好了。我学了三年,凯津跟着你上过战场,论这手艺,他才是师父。”
其实哪里是挺好?
分明是惨不忍睹。
但她不愿让他难堪,更不想让凯津这位忠心耿耿的副将丢了脸面。
“还是女人心细。”
他望着她低垂的侧脸,眸光柔和至极。
屋子里静了会儿。
她没再说话,只轻轻掀开旧纱布,一点一点替他上药。
瓷瓶里的药膏泛着淡淡的青芒,涂抹上去有清凉感。
这动作她不知做过多少回了,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如今的熟练自如。
每一次换药都像是某种仪式。
可今天不知道为啥,进了萧侭的寝殿,总觉得他身上的味道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