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粗短的手指胡乱指向侧前方一片黑黢黢的区域。
驾驶座上的另一个鬼子兵也扭过头,眼神里带着不耐烦。
江岳心里猛地一紧。
但身体反应比脑子更快。
瞬间站得笔直,一个蹩脚但足够迅速的立正。
扯着嗓子用带着浓重口音回答:
报告太君!刚才有、有敌人!在这边打过冷枪!我们排长命令我们兄弟俩,在这片搜、搜索!
他说话结结巴巴,脸上堆满了惊恐和讨好。
伸手指着路边那片茂密的树林,手臂还在微微发抖。
演得十足逼真。
那曹长皱着眉头,勉强听懂了、几个关键词。
又见这两个蝗协军如此惶恐,疑心稍减,但警惕未消。
他推开车门跳下来,冲着后车厢篷布拍打着:
下车!统统下车!
车厢里一阵响动,十来个全副武装的鬼子兵鱼贯跳下。
迅速在车旁集结。
曹长转回身命令:
这边搜索!
一小队鬼子踏向黑暗。
曹长看到两个伪军仍在这里磨蹭,骂道:
嘿,你们!也去!
江岳立即敬礼答应。
他暗中给和尚递了个眼色。
两人磨磨蹭蹭地端起枪,脚步迟疑地往林子方向挪。
眼睛却飞快地扫视着四周环境。
心里计算着距离和时机。
那曹长看着两人这贪生怕死、磨洋工的窝囊样,火气地上来了。
他骂骂咧咧地大步上前。
尤其瞅准了人高马大、动作更显笨拙的和尚。
抬脚就朝他屁股踹去:
八嘎!快点……
后面的字还没出口,异变陡生!
就在曹长逼近身前、抬脚未落的刹那。
刚才还显得笨拙不堪的魏和尚如同蛰伏的猛虎骤然发动!
身体猛地半旋。
手中那支带着血的三八大盖上的刺刀划出一道冷冽的寒光。
毫无征兆地狠狠向后一捅!
这一刀又准又狠,直接扎进了曹长的胸腹之间!
曹长脸上的怒骂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愕和痛苦。
他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怪响。
身体一软,就要向前栽倒。
和尚大手一伸,死死捂住他的嘴。
就势将他拖向卡车阴影处。
几乎是同一时间,江岳也动了!
他悄无声息地如同狸猫般绕到了卡车驾驶室另一侧。
车门猛地被拉开。
里面那鬼子驾驶员愕然转头。
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抓住衣领。
整个人被一股巨力硬生生从驾驶座上拽了下来!
鬼子驾驶员摔在地上,刚张开嘴要喊。
江岳手中的刺刀已经精准地抹过他的脖颈。
所有声响被彻底掐断在血沫里。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干净利落,几乎没有发出大的响动。
那边,刚下车集结、正准备向树林搜索的十来个鬼子兵。
似乎隐约察觉到身后有点异样。
有人下意识地回头张望。
只见卡车还停在那里。
副驾驶门开着,曹长却不见了踪影。
驾驶座那边也影影绰绰好像有人影晃动。
曹长?
一个鬼子兵疑惑地喊了一声,朝卡车走了两步。
就在这时,卡车引擎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
排气管喷出一股黑烟!
驾驶室里,江岳已经换上了鬼子驾驶员的外套和帽子。
虽然略显紧绷,但黑暗中足以以假乱真。
魏和尚则飞快地扒下了曹长的上衣和帽子。
可那曹长个子矮壮。
衣服套在和尚魁梧的身板上根本系不上扣子。
他干脆把曹长的军官外套胡乱塞在腰间。
只扣了最下面两个扣子。
看起来不伦不类,但黑暗中勉强能糊弄。
他一脚将曹长的尸体踹进路边深沟。
自己则猛地拉开车门,跳上了副驾驶位。
同时将那颗代表着曹长身份的战斗帽狠狠压低,遮住大半张脸。
车门关上。
和尚低吼一声,声音因紧张和兴奋而有些沙哑。
江岳一脚将油门狠狠踩到底!
这卡车猛地一震。
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猛地向前窜了出去!
那几个正往回走的鬼子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呆了。
眼睁睁看着卡车疯狂加速离去,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直到卡车尾灯快消失在夜色中。
才有人惊觉不对,失声惊呼起来:
停下!八嘎!快停下!
杂乱的枪声终于在他们身后爆响。
子弹地打在卡车后厢板上。
或不知飞向了何处。
但已经太晚了。
卡车引擎轰鸣着,速度越来越快。
很快便将那些气急败坏的叫骂和徒劳的射击远远甩在了后面的黑暗里。
驾驶室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机油味。
魏和尚喘着粗气。
一边费力地想扯下那件勒得他喘不过气的曹长外套。
一边回头透过后窗紧张地张望。
妈了个巴子的!差点就交代了!
他瓮声骂道,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
江岳双手紧握方向盘。
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照亮、坑洼不平的土路。
脸色冷峻。
别高兴太早!这铁疙瘩目标太大,鬼子肯定马上就能反应过来!这身皮骗不了多远!
卡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着向西狂奔。
驾驶室里,江岳紧握方向盘。
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被车灯切割开的黑暗。
魏和尚则半个身子探出车窗。
手里紧攥着那支三八大盖。
耳朵竖着,捕捉着夜色中任何不寻常的动静。
果然,没跑出多远。
前方道路陡然收窄。
一道用沙包和粗木头搭起的简易路障出现在车灯范围内。
路障后面,几个模糊的人影晃动。
一盏马灯被提了起来,朝着卡车方向示意停下。
这是一个前出的小型哨卡。
兵力看起来不多,但足够麻烦。
操!真是麻烦!
和尚骂了一句,缩回身子,子弹哗啦一声上膛。
减速!
江岳低吼一声。
脚下松了油门。
卡车速度慢了下来,表现出配合的姿态。
但引擎依旧低沉地轰鸣着。
像一头压抑着暴躁的野兽。
距离哨卡还有三十米米左右。
车灯已经能清晰照出两个端着枪的伪军和后面一个指手画脚的鬼子军曹的脸。
那军曹似乎觉得这车停得不够利索。
不耐烦地挥舞着手臂,大声嚷嚷着什么。
他疑惑地向前走着,距离卡车十步,五步,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