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接待方安排游览石林。
车到景点,同屋的小姑娘要和她一起玩,骆部长和其他三位小组成员邀她与他们同游,于是她带着那女孩和自己的伙伴一起游览石林。骆部长非常热心,一路拿着她的相机帮她们拍照,又怂恿她换上民族服装和阿诗玛们合影。
云南真是个好地方,风光旖旎,气候宜人。季候已近初冬,穿长袖长裤外加一件西装外套足够温暖。
星期六离开的时候,接待方为每位远道来的客人送上一份带着浓浓地方特色的厚礼:一头二十公分高的铁树原木雕刻的惟妙惟肖的小象,一套锡制的酒器,一条男士象皮腰带。
她在心里想:“有一天我们也将成为亚行贷款项目单位,人行会不会指定我们作为培训接待单位?这么多人,连吃、带住,加上玩,还要送上一份礼物,得不少钱吧?是一个生态环保农业扶贫项目能负担的吗?”
陈处长归队,和他们一起回兰州。有人明知故问:“这几天怎么都没看到您,陈处长?”
陈处长一脸幸福地说:“亚行贷款的资金拨付程序和世行的差不多,我回家看我妈去了,两年没回去看她了。”
大家笑:“难怪您这气色比来的时候可好多了,满面红光神采奕奕。”
陈处长但笑不语,脸上带着孩童才有的单纯的欢悦。
第二天是星期天,她带着从云南带回来的礼物去看张伯伯和郎阿姨。
郎阿姨见到她,说:“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张伯伯?上次来还是五一吧?”
她连忙说明情况,张伯伯、郎阿姨听说她国庆节都在外面出差,半年里出差的时间占了将近一半,都说:“那是真忙!”
张伯伯问她:“你那个亚行贷款项目怎么样了?”
她说:“八月份可研报告就报上去了,现在还没有下一步的消息,这亚行看上去也跟中国的银行一样官僚,手续繁琐、办事效率低。”
张伯伯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哪儿都一样。你想从别人那儿要钱,难啊!”
她又说到去云南参加培训的事,不无忧虑地说:“不知道是不是亚行贷款项目单位都要轮流坐庄当这个接待单位啊?这接待费用不知道可不可以从亚行贷款资金里拨付?”
张伯伯和郎阿姨都笑。
郎阿姨说:“你还想那么多,等申请下来,要花钱的地方可多了,蛋糕还没做好,面粉、鸡蛋、黄油先叫人分了。”
她又说到亚行办的变迁更替,说到原来亚行办设在省人行下面,只有一个全职的工作人员,等迁到计划厅,短短两个月内专职的亚行办官员就增加到了七八个,而且清一色全是尚处长的老乡,除了原来人行调过去的小马。
张伯伯听了,恨恨不平。
郎阿姨在一边看着张伯伯的脸说:“你张伯伯年龄到了,已经退居二线,调去省政协了。”
她说:“那也好,可以好好在家陪陪您,养养花、弄弄草,安享天伦之乐。天下混账事太多,管不过来,让该生气的人去生好了。”
张伯伯没说话。
郎阿姨笑着说:“是的,我也这么劝他。”
她拿出带来的礼物,张伯伯、郎阿姨一件件把玩,很喜欢的样子。张伯伯说:“你得点好东西,全拿来送给我们,你爸爸妈妈知道要难过了。”
她笑,说:“我们家房子小,外面来的客人也少,这些宝贝拿回家也是要被埋没了。送给您,和您家,和主人,和来的客人相得益彰。”
郎阿姨笑说:“我们房子也不大,也没啥客人来的。”
她说:“这个象皮皮带,我觉得挺好,逛街的时候去外面商店里给我爸爸也买了一条同样的,下次回去带给他。”
张伯伯笑着让郎阿姨把礼物收了,说:“既然都拿来了,是孩子一片心意,你就收着吧。”
她问张伯伯:“张伯伯,您和郎阿姨多少年没回老家了?现在是不是有时间可以回去看看了?”
张伯伯说:“喔唷,我们好多年没回去了,总有十多年没回了吧?问你郎阿姨!”
郎阿姨回来,算了算,说:“我们还是83年秋天回去的,有十二年了。”
她说了培训期间陈处长回家看妈妈的事,说:“他说两年没回云南看他妈妈了,我看他回了趟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原来很沉重,当然,说是沉稳也行。”
张伯伯郎阿姨都笑。
郎阿姨笑说:“他那个位置,不沉稳不行。”
张伯伯说:“是要回老家去看看。我准备退休之后和你郎阿姨回老家,落叶归根。我想去跟人学学搞根雕,你拿来那个象就是根雕。”
她说:“那很好呀。您是不是从小就对艺术感兴趣?”
张伯伯说:“那也谈不上是什么艺术,就是个兴趣,做好了还可以卖钱,现在喜欢根雕的人可多了,以后有钱人多了,收藏这些的人会越来越多。”
她说:“我觉得可以,做自己感兴趣的事,还可以有收入。其实有人买本身就是一种激励,一种肯定。这也很重要!”
张伯伯很认真地说:“我倒没想那么多。主要是我和你阿姨的退休工资太低,有收入嘛,也可以补贴一下家用。”
她一下愣住了。张伯伯这个级别的政府官员,退休后还需要为家用谋吗?
郎阿姨笑着替张伯伯解释:“你张伯伯家里要照顾的亲戚比较多,要光是我们自己,够用了。”
她说:“以前我爸我妈也各自有要照应的子侄,现在好像没听他们说老家还有人需要接济。倒是我二姐一家现在情况不太好,我二姐辞职没工作了,姐夫单位也一直要垮要垮的,我怀疑我爸妈已经在用退休工资补贴他们了。”
张伯伯说:“我家那个还不是一样。”
她说:“这次回去还和我爸妈商量呢,坐吃山空不是个事,一直靠父母的退休工资生活也不行,得谋点事情做,还得靠自己,别人只能是帮忙。”
张伯伯说:“说的是地。”
她说:“但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又勉强打起精神说了几句闲话,郎阿姨留她吃中午饭,她也没心情吃,推说约了供销社的同学,今年还没见过,要去看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