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晚上,桔子来了。脸上的表情委委屈屈,含悲带戚,像是有很多话要向她诉说。
她觑着桔子的神情,笑着问:“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桔子眼里几乎滴下泪来,幽怨地说:“你都不关心我,这么久才回来,连个电话都不打。”
她只好一手递纸巾给桔子,一手拉起她的手,轻声问:“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桔子哽噎着说:“他结婚了,国庆结的。”
她心里哑然失笑,安慰桔子:“这个男生肉乎乎的,赶紧结了好,让他去祸害别人去,你可以彻底解脱了。”
桔子擦着眼泪说:“他不愿意和那个女孩结婚,但又不得不听他家里人的安排。”
她不屑地说:“这都是屁话!现在都啥时代了?他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做不得主?真要是这样,也不值得任何一个女孩爱。”
桔子辩解:“他是他家长子,很孝顺。”
她更看不起那男生:“孝顺父母就要牺牲自己的婚姻吗?现在也没这样的父母吧?你就别听他瞎扯了,更不必要替他找啥借口。赶紧的,该干啥干啥吧!”
桔子说:“我家给安排了个男生,咱们同级,比我大一岁,学法律的,工作单位很好,他爸跟我爸是朋友。”
她拍手:“那多好!门当户对。你以前就认识他吗?”
桔子说:“不能说认识,见过。”
她笑说:“好、好,我看这个行。”
桔子不满地看他一眼:“你都没见过人,就说行。”
她说:“你那科长我也没见过人啊。你爸妈肯定是全心全意为你好呀,他各方面条件跟你都匹配,而且两家父母本来关系就好,这是好上加好的好事。”
桔子懊丧地问:“那他父母是不是也全心全意为他好?”
她说:“理论上,也是。他的问题不是他父母,是他根本就没给过他父母认可你的机会,对吧?”
桔子不说话,也不知听进去没。过了会儿,说:“我家人和他家人准备让我们春节结婚。”
她笑着说:“我同意了。啥都齐了,你也该结婚了。”
桔子悲悲切切地低头不语。过了会儿,问:“那你呢?过了年你也快二十五了。”
她说:“我家人没催我,我爸妈自己都是自由恋爱的,肯定不会干涉我,也没干涉过我任何一个姐姐的婚姻。”
桔子问:“那你不结婚吗?”
她说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我不会为了结婚而结婚。”
桔子说:“还是你好,多自由。”
这时候妈妈送进一盘月饼和一盘水果。笑着说:“今天也是八月十五,这还是雪儿上次拿回来的月饼,我们没舍得吃。”
虽然闰八月,天黑的毕竟早了。九点钟,她送桔子出门,在郎朗月辉下切切叮嘱桔子:“结婚一定要提前通知我哦。”看着桔子答应了,优雅地跨上她天蓝色的女士坤车,出了院门,走远了。
幸福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又到了离别的时候。
星期天中午吃过饭,妈妈提醒她:“你不是说走之前要给春子打个电话?”
她说:“幸亏你提醒我,我都忘了。”
去父母卧室,关了门给春子打电话。
春子接电话,听到她喊“春儿”,马上大叫:“你一天忙啥呢?国庆节都不回家?”
她解释:“亚行那边派了个生态环保专家要去下面考察,我得陪着,去了一个月才回来。”
春子“哦”了一声,然后问:“你们那项目贷款下来没?开始做了吗?”
她说:“可研报告提交上去了,在等亚行评估小组来评估。”
春子不满地说:“咋那么麻烦呢?折腾几年了,到底能不能贷下来呀?”
她说:“谁知道呢,我认识的人都是第一次做亚行贷款项目。”
春子又问:“你那项目要真做起来,你是不是要天天待在下面呀?”
她竟然一次都没想到过这个问题,冷不防被春子提出来,发现这好像还真是个大问题呢。说:“还真是的呢,估计到时候就不是去出差,是要驻扎在下面了。”
春子说:“下面是不是很苦啊,你能受的了吗?”
她说:“能,肯定能瘦得了。”
春子一愣,笑说:“去,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说真的呢!长期在下面耽着,你能受得了吗?你受得了,你爸你妈也受不了啊,几个月、一年才回一次家。”
她反问:“那你不也几个月、一年才回一次家吗?你爸你妈能受的了吗?”
春子说:“我爸我妈还在上班,一忙起来也顾不上想我,你爸你妈不是呀。”
这一串问话终于把她问哑,半天作声不得。
春子在那头似乎不忍心看她苦恼的样子,说:“唉,也别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她接:“有路必有丰田车。诶,你别说,我们下去考察都坐亚行赠送的原装丰田越野车,那车放在J城,领导们都不爱坐,说像拉犯人的刑车。”
春子笑,笑完又叹气“唉”。
她说:“上来就被你追着三连问,倒像是你给我打的电话。明明是我打电话给你的呀!”
春子笑说:“行行行,你想问啥,你问吧。”
她想了想,说:“我也没啥好问的。你好着没?开心吗?他对你好吗?”
春子温和地笑着说:“我好着呢。挺开心的。我俩都老夫老妻了,有啥好不好的,就该咋样咋样呗。”
两人都不说话了,她在心里琢磨着春子的话,难道这就是婚姻能给人带来的东西吗?
春子大概不忍心看她难过,打起精神,说:“哎,我跟你说,我今年给公司赚了好多好多钱,比去年还多十倍。”
她笑:“那公司是不是得奖励你几百万?厉害啊!这就成百万富婆了。”
春子得意地笑,两人似乎都开心起来。
春子说:“你知道吗?公司现在好多人都在上海中期做期货,有跟咱们一级的,还有咱们前面和后面几级的。对了,王一宁也来上海做期货了,那天我们还打招呼了,他还问你呢,我把你J城宿舍的电话给他了。”
这消息让她心里一震,他去上海了?
意识到春子还在那头等她的反应,她说:“他不是在冶金部上班吗?怎么也跑去做期货了?”
春子说:“谁知道呢。跟他不熟,也没好意思问。”
她说:“那不是挺好的,有那么多同学和熟人在一起。”
春子说:“好啥好,那有啥好的?哎,跟你说你也不懂,同行是冤家。”
她笑说:“行行行,我不懂,也不用懂,你懂就行。你是不是他们当中业绩最好的呀?”
春子十分肯定地说:“那当然。”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和自得。
她笑,说:“你现在这状态我喜欢,很自信。你就在上海好好干吧,不管你做什么,能让你在其中找到自信,就很好。”
春子爽朗地笑,说:“我也觉得挺好的。”
她又叮嘱:“照顾好自己,别总吃方便面。”
春子答应:“好,你也照顾好自己。”
她正准备挂电话,春子在那头喊:“哎哎哎哎,你等等!”
她说:“怎么啦?又想起啥了?”
春子小心翼翼地问:“你有男朋友了吗?”
她“哈哈”大笑,说:“我忙着呢,没空管这事!你忘了,你上次还让我别急着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