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这样沿着河西走廊,顺着祁连山脉,一路向西、向北,在沿途的重镇要塞留宿,去每一个保护站周边考察,不错过任何一片特殊形态的草原,半个月后,一行人终于来到此行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地——山丹军马场,驻扎在山丹军马场一场招待所,陪同接待的是山丹县畜牧局张副局长。
对她来说,山丹军马场一点儿都不陌生,在梦里她曾经无数次来到过这里。让她欣慰的是,这儿和她梦见的一模一样:
蓝天辽远,白云悠悠,重山绵延,风吹草长,牛羊成群,野马欢腾……
终于来到这里,恍恍惚惚,她分不清是梦、是醒……
幸好同行的每个人都像她一样,自从车进入马场地界,如痴如醉扭头看着窗外微雨后的大草原,集体失语了,没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负责管理招待所的一场副厂长姓郭,这让她脱口而出:“郭谝子?”
郭场长惊喜:“你怎么知道?”
她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您也姓郭,所以就想起电影《牧马人》里的郭谝子。”
郭场长很激动地笑着说:“那电影就是在我们场拍的,我们一家人还在里面当了群众演员,许灵均和秀芝结婚,趴在外面窗户上的有一个小子就是我儿子。”
因为这个插曲,本来就很热情的郭场长显得更热情了,连跟在他后面的两条土狗都对他们这一行人摇起了尾巴。
当天晚上,场里杀了一头羊,用烤全羊、马奶酒款待他们。从方场长和郭场长的叙述里,她才真正对向往已久的山丹军马场有了一点点了解:
山丹军马场是当前世界最大和历史最悠久的马场。公元前121年由西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始创,距今2100多年。马场面积2195平方公里,比两个香港稍大。
自1949年9月以来,山丹军马场近50年一直归属军队管理,是我国乃至亚洲最大的军马繁育基地,也是我军最大的粮油肉生产基地。每年都要输出大批的骏马良骥支援国防和经济建设。特别是以蒙古马和西域大宛马为基础培养出的“山丹马”,是我国少有的挽乘兼用优良品种,近几年来已向全国各地输送10万多匹。为我国的良马培养做出了重大贡献。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方场长、郭场长都说着一口标准的北方普通话,他们本来就不是当地人,也不归地方管,他们是标准的军人。
当她这样说的时候,两位场长有点儿尴尬地说:“我们现在既不算企业,也不完全按部队建制,既要完成上面下达的各项任务,又要一定程度上自负盈亏,场里的老职工原来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职业军人,现在老职工安置和他们的子女就业成了场里最重的负担。”
她望着郝教授,问:“场长刚说的这些能翻译给他们吗?”
郝教授肯定地说:“能。在生态环境保护和解决当地就业之间取得平衡,达成共赢,应该是项目要实现的最主要的目标。”
第二天,他们徒步二十多公里,横穿高寒湿地草原和窟窿峡原始森林保护区,一路上,山鹰在蓝天上盘旋,秃鹫在山巅凸岩俯瞰,远处山崖上时有羚羊、野狍子出没,斜刺里又窜出野兔和草原鼠,还遇见牦牛群挡路,还有光着脊梁的马场工人吹着口哨,引领着马群踩着溪水从他们身旁呼啸而过,惊吓连连、惊喜连连。
马场招待所的床单、被子很干净,像浆过一样硬挺、干燥,触手沁凉,晚上呼吸着清新冷冽的空气,盖着两床厚棉被睡的很香,半夜却被一阵阵心慌惊醒,以为自己心脏不太好用了。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说起来,小贺说她也有同样的症状,郝教授笑呵呵地说:“这是高原反应,这里海拔3000多米,几乎和拉萨等高。”知道自己心脏没问题,她就放心了。
两天后,他们离开山丹军马场,继续前往嘉峪关方向,开展对项目区域最西北部四个自然保护站周边草原的考察,三天后圆满完成技援项目考察任务。
为了增加技援专家对项目区域人文、历史、文化、社会经济发展现状等背景的认识,按照既定的返程计划,他们依次驱车进入嘉峪关市、酒泉市、张掖市、金昌市和武威市,受到各地市畜牧局和主管畜牧业的副市长的热情接待,并由当地畜牧局副局长亲自陪同,参观当地的主要历史文化名胜区。
一星期后,考察小组一行人风尘仆仆回到J城。
下午五点越野车进入J城城区。此时已经六月初,J城早已不再是那个春寒料峭,青黄嫩绿的J城城。透过车窗,可以看到路边的行道树已经绿意盎然,花坛里已经有着急的金菊、石竹、刺梅、八瓣梅开出了可爱的小花朵,爱美的J城姑娘已经穿上了漂亮的连衣裙。收回目光,再看看自己,车上的人都自惭形秽,自嘲地笑了。
小唐问小贺:“可不可以按进城路线,先送郝教授和你回去,然后再送老外去厅招待所?”
小贺说:“还是先回厅里吧,郭处长今晚要请考察小组所有人吃饭。”
车到厅接待中心楼前,一行人下车,小贺去前台给郭处长打电话,打完电话说:“半小时后所有人在这儿集合,郭处长也过来,他安排好了地方,带咱们一起去吃饭,周厅长也参加。”
听到这话,她跟在几位专家后面飞快地取下自己背包就往楼上跑,三位专家此时才知道她也住在接待中心,不过是在最顶层,七楼,他们很同情地看着她,指指自己的大背包,表示爱莫能助。
等她下楼,郭处长已经到了,笑呵呵地望着小贺和她,开玩笑说:“这一趟收获肯定很大,看你俩的脸蛋儿就知道了,高原红都晒出来了!”小贺跟她互相看看,也笑了。她才想起来,小贺的家不就在张掖吗?这趟考察她竟是过家门而不入,快赶上大禹治水的劲头了。
那天晚宴,周厅长走进包厢,看到满脸风霜色的他们,主要是小贺和她,笑呵呵地,一个劲儿真诚地说:“辛苦了、辛苦了!”。也许是习惯了野外活动,三位技援专家和郝教授好像变化不大,除了满脸胡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