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散少卿听闻此言,脸上一阵尴尬神色略显局促,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殿下,如今我们该……?”
我不禁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当前,关于我父皇的死因还仅仅是推测,我必须见见那晚在场的舞姬,还有跟在大王子身边的两名内侍。”
仆散少卿神色一紧,连忙说道:“这舞姬此刻就在我大理寺狱中,只是那两名内侍却不在。
当初并未怀疑是大王子所为,所以也就没有将他们扣押。”
我心中一紧猛地一跺脚,焦急地喊道:“糟了,这两名内侍恐怕已经惨遭毒手!”
仆散少卿听闻,不禁惊呼出声:“怎么会?!他们为何会遇害?!”
我白了仆散少卿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仔细想想,大王子的势力伸不进你们大理寺狱中,对那舞姬自然是无从下手。
可那两名内侍可是全程跟随着他,目睹了案件发生的全过程。
倘若你是大王子,你会留下这两个隐患吗?”
仆散少卿一拍脑门,懊恼地说道:“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来人,来人呐,快去大王子府寻找当夜的那两名内侍,找到之后即刻带回大理寺!”
我们二人离开皇宫之后,仆散少卿便带着我马不停蹄地赶往大理寺的大狱。
与今日来时的情景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如今人人见了我,都恭恭敬敬地叉手行礼,想来定是夹谷寺卿提前嘱咐过的。
仆散少卿先是带我来到了夹谷寺卿的办公之地。
只见夹谷寺卿一脸愁容地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 “川” 字,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上整理出来的卷宗,嘴里不停地唉声叹气。
夹谷寺卿见我与仆散少卿走进房中,目光先是在我们身上扫过。
随后开口问向仆散少卿:“你们回来了?查得怎么样了?”
仆散少卿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毕竟,若是我父皇真的是死于他杀,且死在这迦叶国,一旦处理不当,两国之间随时可能爆发战争,这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他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眼神中满是犹豫与挣扎,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
看他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我自然知道这句话他不敢轻易说出口。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开口道:“我父皇并非自缢,而是死于他杀!”
“他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夹谷寺卿听闻,猛地站起身来,脸上写满了震惊与疑惑,双眼紧紧地盯着我,仿佛要从我脸上找到答案。
仆散少卿见我已将此话说出,也不禁长叹一口气,仿佛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然后缓缓答道:“下官带着殿下去查看了禹国太上皇的尸身,殿下发现致命的伤口在后脑,是被利器刺穿,当场死亡,这与仵作所验结果一致。”
可殿下却心生疑惑,若是自缢撞鼎,理应是前额去撞,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后脑。
于是殿下便提议再次回到大殿之中。
下官与殿下到了大殿之后,依据现下所知的信息进行了推演,最终发现殿内龙座左右两侧的大鼎被人挪动过。
若按照大鼎原先的位置,这禹国的太上皇应当是背对着大鼎。
人若是背对大鼎,就算快速后退,也无法造成尸身上那个伤口,因此,因此……
他说到此处,眉头紧锁,面色难堪地看向我,仿佛在寻求我的帮助。
我无奈地摇摇头,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因此,我父皇应当是被人一掌拍了过去,后脑撞到了牛角之上,当场死亡。
现场的人短时间内无法处理我父皇的尸身,于是只能将大鼎挪动。
而我父皇因撞击之后,头定是插在牛角之上,若我父皇的头一直在牛角之上,那么只会有牛角才沾有血迹。
可是,你们抵达现场之时,我父皇的尸身并未挂在牛角之上,反而是倚靠在了大鼎的马蹄足上,并且满地都是鲜血。”
我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接着说道:“这说明了我父皇的尸身是被挪动了的,因为现场过于血腥,反而让你们忽略了这些细节。
想必你们当场所见到的是,我父皇满头都是血,因此便直接认为了是我父皇自己撞的鼎。
而后,你们查案的重点一直都在大王之死上,故而忽略了我父皇真正的死因,不知夹谷寺卿,我说的是否正确?”
言罢,我转头看向夹谷寺卿,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等待着他的回答。
夹谷寺卿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点点头:“确实如殿下所言,禹国太上皇之死,我们并未过多查验,只是仵作验尸之后有所登记而已。
当时尚书令对我等下令,必须在十五日内破案,若是破不了案,便提头来见。
于是,我们便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大王的身上。”
听到此时,我立即带着一丝理解与宽容的语气说道: “其实也不怪你们会忽略这些。
毕竟大王是你们迦叶国的王,王死得不明不白,那自然是会先查大王之死。
只是你们忽略了所有的细节其实都是相互关联的。”
夹谷寺卿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说道:“仆散告知我,殿下是想见见狱中那名舞姬?”
我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我们已知了案件的真相,可定罪是需要证据的。
而当晚的人证除了舞姬之外,还有大王子所带的两名内侍。
仆散大人已经派人去大王子府寻找那两名内侍。
而我便想先从舞姬口中听听,她当晚都听到了什么。”
夹谷寺卿站起身来说道:“走吧,我们一同前去。”
舞姬被关在大理寺中,并非是因为做了什么案,只是因为她是重要的人证,因此被大理寺保护了起来。
毕竟从大王毒发至死,以及父皇之死,她都在现场,而她的证词或许就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进入房间之后,夹谷寺卿便开口道:“这位是禹国的顾宁长公主殿下,你重述一下当夜之事。”
舞姬连忙起身,恭敬地行礼道:“奴婢拜见公主殿下。”
我对着她浅浅一笑,轻声说道:“起身坐下,先别急着叙述,你先好好回忆一下当晚,从你们跳舞开始说起。”
“是。”
舞姬应了一声,缓缓坐下,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待舞姬沉思了约莫半盏茶之后,她终于开口了。
“大王与禹王几乎每夜都会招奴婢们来表演优伶之技,那晚也是如此。
奴婢们这些舞姬分为了两拨,一拨舞罢便伺候两位王,另一拨继续舞。
而奴婢便是那夜被大王留在身侧伺候之人。
原本奴婢正在为大王斟酒,结果禹王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大王的身侧,然后靠在了大王的桌几旁,他挥了挥手,让奴婢退下。
于是奴婢便退至到了禹王原本所在的位置。”
接着便是禹王为大王斟酒,然后对着舞池中的舞姬们指指点点,然后大王开怀大笑,便说道:‘你看上的那几个一会便赏给你玩去!’
然后禹王又为大王斟满酒,哈哈大笑地感谢大王恩赐。
可就在那时,大王手中的酒杯却突然滑落,然后对着空气中乱抓,一边还开口道:‘天仙美人儿!美人儿,来,到孤怀里来!’
禹王疑惑地抓住大王的手,然后道:‘大王,您是不是醉了,这里没有什么美人儿啊!’
随着大王的一声大叫,大王打掉了禹王握住的手,然后突然跳了起来,脚疯狂地踩着地,然后高喊着好热,好热,同时手还在撕扯自己的衣领。
而这时,舞池中的舞姬以及乐姬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着大王。
可距离大王喊热不过片刻之后,大王又开始喊好冷,好冷,他将自己蜷缩起来发抖。
而禹王立即上前抱住大王,看样子是想为大王取暖,接着禹王便吩咐舞池中的舞姬,前去请巫医前来。
可那名舞姬刚刚踏出大殿,大王便开始疯狂地抓着自己的身体,一会儿叫疼,一会儿又叫痒,还在疯狂地喊:‘滚开,滚开!’
原本抱着大王的禹王便被大王推了开。
禹王本想上前阻止的,可突然,大王的鼻子开始流血,禹王吓得跌倒在地,然后倒着后退了好几步,不敢再上前了。
随着大王开始口吐鲜血,殿中的舞姬以及乐姬便尖叫着四处乱串,往殿外跑去。
奴婢原本也想跟着她们跑出去,因为衣服的缘故,奴婢刚起身想逃,便听到了大王子的声音,于是立即躲在了桌子下面。”
言罢,她浑身都在颤抖,呆呆的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