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车缓缓驶离颍州,车轮扬起的尘土而这,便是正式踏入迦叶国境内的时刻。
举目四望,这片广袤的土地,曾几何时,处处都飘扬着我禹国的旗帜,每一寸土壤都承载着禹国的历史与荣耀,可如今,物是人非,心中满是酸涩与怅惘。
踏入迦叶国,等级制度的森严如同一堵冰冷的高墙,横亘在不同阶层之间。
我汉人在这里,地位卑微到了尘埃里,被视作奴隶与牲口,毫无尊严可言。
他们随意打骂、肆意驱使,我们的同胞只能默默忍受着这无尽的屈辱。
想起那些无能的先辈,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悲愤。
他们在岁月的洪流中,一点点地将国土拱手让人,让山河破碎,更让百姓陷入了生不如死的绝境,每日都在痛苦与煎熬中挣扎。
心中的哀伤如潮水般涌来,我缓缓放下车帘,不愿再看这刺痛双眼的异国景象。
赫连望卿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低落,他那温暖而有力的手轻轻牵起我的手,仿佛带着无尽的力量与希望。
“婉儿,待我们推翻这腐朽的皇庭,我定要让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能沐浴在平等与自由的光辉之下,让笑容重新绽放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我抬起头,望向他那深邃而真挚的眼眸,其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那光芒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给予我无尽的慰藉。
我轻轻地点点头,声音略带哽咽:“望卿,我不敢奢求你能尽数归还曾经的土地,只盼你能善待这些百姓,给予他们最基本的尊重与关怀。”
“婉儿,你放心,即便不是为了你,为了这片土地上受苦的苍生,我也定会如此。今夜,我们便在归德府歇息,明日再向着汴京出发。”
赫连望卿的话语如同一股暖流,流淌在我的心间。
我轻声应道:“好,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酉时,夕阳的余晖还未完全褪去,天边染上了一抹绚丽的色彩。
我们的马车缓缓驶入归德府,马蹄声在石板路上回荡。
接引之人恭敬地引领我们来到迦叶国皇庭在归德府设立的皇家别院。
这里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尽显奢华。
本想着洗漱完毕后,便能在这陌生的地方寻得一丝安宁,安然上榻休息。
然而,夜幕刚刚如墨般缓缓降临,打破这份宁静的是府中突然传来的喧闹声。
“鸾凌,去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仿佛预感到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诺。”
鸾凌脆生生地应道,转身快步离去。
我与赫连望卿所住的院子,相距约莫半炷香的脚程。
毕竟我是以禹国长公主的身份出使,一言一行都备受瞩目。
若是与他住得太近,那些无端的流言蜚语便会如影随形,徒增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多时,鸾凌便匆匆返回,她的脚步略显急促,打破了夜的寂静。
我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于是焦急地问道:“怎么样?”
“赫连王子的院子出了刺客。”
鸾凌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我急切地追问:“他可有受伤?怎么会有刺客?”
鸾凌点了点头,神色凝重,眼中满是忧虑:“赫连王子被箭射中了手臂。
刺客之事奴婢尚未打听清楚,便赶忙回来告知殿下了。”
“走,随我去看看。”
我毫不犹豫地起身,心急如焚,脚步匆匆。
鸾凌迅速帮我穿戴整齐,我们快步朝着赫连望卿的院子走去。
推开院门,只见赫连望卿正坐在屋檐下的宝座上,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手臂虽已包扎,但仍有鲜血渗出,洇红了纱布,那殷红的血迹刺痛了我的双眼。
院中跪满了归德府的官员,他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整个院子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紧张的气氛。
他看到我进门,眼中闪过一丝委屈,那眼神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鹿,满是无助。
我无奈地摇摇头,心中既心疼又有些嗔怪,提着药箱快步走过去。
我用剪子小心翼翼地剪开胡乱包扎的棉布。
然后又轻轻裁去他的袖子,展现在眼前的伤口泛着青黑色,触目惊心,显然是中毒了。
我眉头紧皱,神色严肃沉声问道:“将箭递给我,赫连望卿,你中毒了!”
“中毒?怎么会中毒?!”
站在赫连望卿身侧的一名男子突然大声惊呼。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突兀,赫连望卿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你小声点。”
此刻,我无暇顾及他们的反应,当务之急是为赫连望卿解毒。
那名男子将射伤他的箭递给我,箭头上虽沾着赫连望卿的血,但仍能清晰看出不属于箭头本身的青色。
我用棉签在箭头上轻轻擦拭,动作轻柔而谨慎,然后放在鼻下仔细闻了闻,心中一沉,是雉鸢花的毒。
此毒虽不如乌头毒性那般猛烈致命,但若是不及时救治,五日内必定性命不保。
我的内心不禁泛起疑惑,雉鸢花的毒并不常见,而我恰好有解药。
难道……?
我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赫连望卿,他原本看向我的眼神瞬间飘向跪在院中的官员。
这家伙,眼神闪躲,神色慌张,果然有问题!
我将解毒药丸递到他面前:“来,把药吃了!”
接着对他旁边的男子说道:“给我烈酒。”
男子一脸不解,眼中满是疑惑,挠了挠头问道:“要烈酒作甚?”
我瞪了赫连望卿与这名男子一眼,心中有些恼怒他们此刻还在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赫连望卿赶忙说道:“别废话,殿下要酒,你就赶紧给!”
说罢,那名男子极不情愿地从腰间取下一酒葫芦递给我,脸上满是心疼,仿佛那酒葫芦里装的是他的命根子。
“省着点用!”
我还未开始用,他便如此心疼,这酒葫芦里难不成还装的是琼浆玉液?!
我打开酒葫芦的盖子,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瞬间直冲灵魂深处。
来不及细细品味,我便将酒倒在了赫连望卿的伤口上。
“嘶嘶……”
赫连望卿被酒刺激得倒吸凉气,身体微微颤抖,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啊~!我的酒!”
那名男子则发出一声痛心疾首的哭喊,声音中满是不舍与心疼。
我全然不理会他们俩的反应,从药箱中取出一块棉布递给赫连望卿,冷静地说道:“咬着。”
他虽满心疑惑,但还是乖乖照做。
我拿银针迅速封住伤口附近的穴位,手法娴熟而精准,然后用小刀在火折子上轻轻燎了燎,毫不犹豫地一刀割在他手臂中毒的坏肉上。
“嗯!”
一声闷哼在我头顶响起,那声音压抑而痛苦,不用猜也知道是赫连望卿发出的。
他武功高强,我是知晓的,躲过一两支暗箭对他而言绝非难事,因此这受伤必定是故意为之。
只是这所谓的刺客,到底是真是假,实在令人费解。
原本直接上药也是可行的,可谁叫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非要弄这莫名其妙的苦肉计,那我就让他好好记住这剜肉的痛感!
他用那双幽怨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诉说着委屈。
我一边慢慢剔除坏死的肉,每一下动作都带着一丝 “惩罚” 的意味。
一边又冷冷地对他说道:“中了毒的地方,肉都已坏死,必须剔除干净。
若是毒素清理不彻底,届时反复发作,有你受的。”
而站在赫连望卿身旁的男子,刚开始是在心疼自己的酒,而后又瞧着赫连望卿的狼狈模样。
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咋舌,一会儿又忍不住偷笑,还真是个有趣之人。
清理干净伤口后,我熟练地撒上药粉,洒在伤口上。
然后取下银针,仔细地包扎起来。
待包扎完毕,我便叮嘱道:“十日内,禁辛辣油腻之物。”
赫连望卿将口中的棉布取下,虚弱地答道:“哦。”
接着,他瘫坐在宝座上,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霜,仿佛换了一个人。
他冷冷地看着下面跪着的官员们,那目光如同一把把利刃,让人不寒而栗。
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遍整个院子:“想不到我王室的行宫,刺客竟能来去自如。
难不成在座的诸位希望本王死在这里?”
跪着的大臣们吓得瑟瑟发抖,将头紧紧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整个院子安静得只能听到他们急促的呼吸声。
“陀满府尹,要不你来告知本王?”
赫连望卿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陀满府尹。
这个被点名的府尹颤颤巍巍地说道:“回,回殿下,下官,下官也不知道啊!”
“呵!不知道?要不,你仔细看看这箭出自哪里?”
赫连望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
赫连望卿的侍卫将箭递到陀满府尹面前,他颤抖着双手接过,待看清那支箭时,满眼尽是恐惧之色。
接着他便大惊失色道:“下官,下官不知!下官真的不知!”
赫连望卿冷笑一声问道: “不知?
这箭看似普通,箭头的铁也无任何标记。
但是,若本王没有记错,这箭翎可是来自大王兄的熊萨军吧!
这归德府又被父王赐给了大王兄,这里的兵也归他管。
呵呵,陀满府尹,你告知本王不知?
本王的好王兄难不成不让本王归京,前去悼念父王?
这刚到他的地界便要将本王杀之而后快?”
陀满府尹一边拼命摇头,动作慌乱而急促,一边不停地磕头,额头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六王爷,下官真的不知道啊,这刺客从何而来,又怎会有这样的箭,下官真的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本王的大王兄并未想过要刺杀本王?”
陀满府尹听罢,连忙点头如捣蒜:“是的,六王爷。
大王爷绝不会杀您的。”
“那行,来人,将他们全绑了,明日一同回京,届时好好问一问本王的大王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