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那场惊心动魄的“考察”结束后,沈君兰夫妇马上就回国了。
飞机降落在京城机场,机舱门一打开,那股带着点尘土味的熟悉空气涌进来,张博文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
他觉得啊,这空气闻着都是甜丝丝的。
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家里早就得到消息了,沈兴业开着一辆刚买来的二手上海牌小轿车,早早就在出口等着了。
一看到父母的身影,他一下子就冲了过去,抢着把所有行李都接过来。
“爸!妈!我可想死你们啦!”
车子开上公路后,沈兴业一边开车,一边兴奋得忍不住频频回头。
“爸妈,国外好玩不?那些牛排汉堡啥的,吃得习惯不?”
张博文累得瘫在后座,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快别提了,天天不是生肉就是面包,吃得我嘴里都快没味了。”
他砸吧砸吧嘴,脸上满是怀念的样子。
“还是家里的小米粥,配上脆生生的咸菜疙瘩,吃着才舒坦呢。”
沈君兰精神头可好啦,她望着窗外飞速往后退的街景,神色平静,开口问道:
“兴业,公司那边怎么样?老周那批货,都交接好了吗?”
“顺利!顺利得不得了!”
一说到正事,沈兴业的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八度,兴奋得方向盘都抓得更紧了。
“妈!您是不知道啊!那十吨锡锭,成色好得亮眼!价格还比市场价格低了一成半呢!”
“老周验货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惊掉了,当场就决定结清尾款!”
“还有那五十公斤的翡翠原石!您猜怎么着?一刀切下去,切出两块高冰种的!老周那家伙抱着我的胳膊,直说我是他的财神爷,还说以后只要咱们有货,他第一个全要了!”
沈君兰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毕竟,那些货的品质到底咋样,没人比她更清楚。
“公司账上的资金,能周转得开吗?”
“何止是能周转开!都多到快装不下啦!”沈兴业激动得按了下喇叭,引来了一片喇叭声回应。
他腾出一只手,比了个特别夸张的数字。
“去掉所有开销,纯利润就有这么多!孙会计说咱们这可不只是开门红,简直是一开门就撞上金山了!”
后座的张博文听了,笑得眼睛都眯成缝了,连连点头:“好!好啊!我儿子在经商方面还真有天赋!”
回到家,赵丽梅早就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家常菜。
油汪汪的红烧肉,金黄蓬松的葱花炒蛋,清爽解腻的拍黄瓜,还有暖胃的小米粥。
张博文吃得那叫一个畅快,一口气扒拉了两大碗米饭,这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还是家乡的味道,最能安抚他这中国胃。
沈兴邦也从单位赶回来了,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团圆饭。
吃完饭,大家来到书房。
沈君兰关上门,把外面的热闹都隔在了外面。
“兴业,兴邦,这次我出去转了转,发现国外的矿业市场,渠道方面的限制特别多,定价权都掌握在几家大公司手里。”
她神色和平常一样平静,可眼底却透着一种什么都明白的深邃感。
“咱们要是想把生意做大,可不能只靠着老周这种零散的单子。”
沈兴业马上凑过去,压低声音,搓着手,眼睛里全是热切的期待。
“妈……您是不是……又搞到‘那个’了?”
他说的“那个”,指的就是金条。
沈君兰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话题一转。
“我对以后的进货渠道,有了新的想法。”
“兴业,你明天去通县,把我之前提过的那几个仓储点都租下来。记住,面积要大,位置要够偏僻,进出得足够隐蔽。”
“兴邦,你利用在冶金院的老关系,联系几位技术好、嘴巴严实的老师傅。同时,和京城几家信誉不错的大型冶炼厂搭上线。就说咱们手里有稳定、量大,质量还特别好的进口矿石渠道,价格也合理。”
两个儿子听了,都愣了一下,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紧接着,他们的眼睛里同时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心脏也像打鼓一样“砰砰”狂跳!
这是要干一件大事啊!
“妈!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沈兴业拍着胸脯,声音特别响亮。
沈兴邦相对沉稳一些,他想了一会儿,问出了关键问题。
“妈,货源……真的能保证一直稳定供应吗?您说的量大质优,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沈君兰摆了摆手,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你们就按照我说的去办。很快,第一批货就会到。”
接下来的几天,沈兴业那行动力简直惊人。
他很快就在通县的偏僻地方,租下了好几个围墙高高的、场地宽敞的大仓库,完全符合“干大事”的各种要求。
沈兴邦也通过老师傅的介绍,成功和京城几家国营冶炼厂的负责人接上了头。
对方一听有高品质的稳定进口矿源,都挺感兴趣的,不过说话间,还是带着国营单位那种谨慎和傲气: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公司,口气倒是不小,别是在说大话骗人吧?
不过这种怀疑没持续多久。
因为沈君兰说的“第一批货”,以一种谁都没想到的方式出现了。
没有车队运送,没有交接仪式,甚至根本没人察觉到。
就在一个平平常常的清晨,沈兴业拿着钥匙,一个人去打开通县最大那个仓库的沉重铁门。一打开门,他整个人都像被定住了一样,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仓库里,不再空荡荡的了。
两座像小山一样的矿石,静静地立在昏暗的光线里。一座散发着深沉厚重的金属光泽,另一座则透着一层奇异又诱人的金色光芒!
富铁矿!
金矿石!
“我……我滴个……天呐……”
沈兴业舌头都打结了,腿一软,差点站不稳。
他踉跄着跑过去,用颤抖的手摸上一块沉甸甸的金矿石,那冰冷的触感和惊人的重量,让他一下子从如梦似幻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这品位!这成色!
比他以前在冶金院标本室里看到的那些所谓顶级样品,还要好太多了!
“妈……您这是……把哪个国家的金库给端了呀?!”
他自言自语着,大脑因为太兴奋都一片空白了,心脏跳得快要爆炸了。
他连滚带爬地跑出仓库,立刻就拨通了沈兴邦的电话。
沈兴邦带着从冶金厂请来的高级工程师王工,火急火燎地赶来了。这位见多识广的老专家,一看到这场景,也当场愣住了。
王工几乎是冲到那堆金色的矿石前,哆哆嗦嗦地戴上老花镜,拿出随身带的检测工具和放大镜,对着一块矿石又敲又测。
他的手,抖得比刚才的沈兴业还厉害。
“这简直是神迹啊!”
王工猛地抬起头,脸涨得通红,眼睛布满血丝,他紧紧抓住沈兴邦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
“这品位太惊人了!这绝对是世界上都少见的顶级富金矿!沈……沈经理!你们……你们这是从哪儿搞来的货啊?!”
沈兴业好不容易压下心里的激动,清了清嗓子,学着母亲那种高深莫测的样子。
“王工,这是商业机密,商业机密……您就说,这批货,你们厂能消化得了不?”
“能!怎么会消化不了!”王工眼睛都红了,就像饿狼看到了超级美味,“有多少我们要多少!价格……价格好商量!我们愿意在国际市场价的基础上,再加一成!只要你们能保证后面一直稳定供应!”
“成交!”
沈兴业心里都乐开了花,但表面上还是很镇定,他伸出手。
“王工,合作愉快!”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兴业国际”凭空出现一大批超高品位的进口铁矿和金矿的消息,就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北京的冶金圈和外贸圈炸开了!
“听说了吗?豆芽胡同那家兴业国际,搞到一批神了的矿!”
“真的假的?现在进口查得那么严,他们从哪弄来的渠道?”
“千真万确!冶金总厂的王工亲自验的货!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听说那金矿石的品位,高得能把人眼闪瞎!价格还比官方的便宜!”
“我的天!这要是真的……那家兴业国际,这下要一飞冲天了啊!”
“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套近乎,看看能不能跟着分杯羹!”
一时间,“兴业国际”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门槛都快被踏破了,电话从早到晚响个不停。
有来打听真假的,有来谈合作的,有拿着空白合同排队等着签字的,各种各样的人都来了。
沈兴业,一夜之间,成了京城商圈最抢手、最神秘的人物。
以前对他爱理不理的国营大厂采购科长,现在见面就递上“大中华”香烟,一口一个“兴业老弟”。
珠宝行的老板们更是天天围着他转,想从他嘴里挖出关于那批“神矿”的一点消息。
沈兴业刚开始还手忙脚乱的,但在沈君兰电话遥控指导下,很快就进入状态了。
不管面对谁,他就那一套说法:含糊其辞,虚虚实实的。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反复强调“特殊渠道”、“价格实惠量又大”、“背后有大背景”。
他越是神秘,外面的人猜测就越离谱。
而公司的业务量呢,就像坐火箭一样,蹭蹭往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