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山把情况汇报给李队长后,李队长又赶紧上报给镇上。镇上很快就安排了人手进行巡逻,就怕再出什么意外。
秋日的大太阳明晃晃的,照在人脊背上烫得厉害,阳光像金色的颜料一样,满满地泼洒在红星生产队那个老大的打谷场上。
这些天来,这打谷场成了全队最热闹,也最让人激动的地方。
金黄的稻谷,澄亮的玉米,把整个场地铺得满满当当,亮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李队长站在谷场中间,伸手抓起一把晒得滚烫、干干爽爽的谷子,在自己粗糙的手心里用力搓了搓。
晶莹的米粒簌簌地往下落,他脸上那紧绷了好多天的线条,终于松了下来,露出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大笑容。
“好!干透了!扬得也干净!”
“这粮交上去,绝对是一等一的好粮!”
他扯着洪亮的嗓子,声音穿透了谷场的嘈杂,满心的喜悦都快溢出来了:“装袋!过秤!”
这命令一下,谷场瞬间就热闹起来了!
全村男女老少都出动了,早就把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结实手臂。
一个人撑开麻袋口,另一个人用簸箕“哗啦啦”地把金黄的稻谷往袋子里铲,两人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
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滚烫的谷粒上,一下子就蒸发没了。
可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这可是用汗水换来的甜蜜。
在谷场的另一头,李大牛带着十几个壮劳力,喊着震天的号子。
“嘿哟!”
随着一声沉闷的吆喝,一百多斤的麻袋就被稳稳地扛上了肩头。
他们脚步迈得很重,但走得特别稳,一袋袋粮食就像承载着希望,被他们往谷场边缘的牛车那边扛。
麻袋“咚”的一声落在车板上,这声音也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钟林锋坐在一张小方桌后面,表情特别严肃,做事一点都不含糊。
桌子上摊着厚厚的账本,旁边放着一把油光发亮的算盘。
每扛过来一袋粮食,他都亲自走上前,用特制的大秤仔仔细细地称量。
他眯着眼睛,精准地读出秤杆上的数字:“一百一十八斤!”
“记上!”他沉着地说道。
旁边识字的青年马上在账本上工工整整地写下这个数字。
“下一袋!一百二十一斤!”
“记!”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地响着,账本上的数字不停地往上加。
李队长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到钟林锋旁边,看着那不断增加的数字,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眼角的皱纹都展开了。
沈君兰站在药坊门口,远远地望着这热热闹闹干活的场景。
药坊里飘出来的淡淡药香,和谷场上浓郁的稻香混在一起,这味道里全是这个年代最让人期待的希望。
看着那一袋袋粮食被装上牛车,沈君兰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流。
公粮能顺顺利利上交,那就意味着红星队完成了最重要的任务。
李队长的位置稳当了,她的医务室和药坊自然也就稳了。
不过呢,沈君兰的目光可没有完全沉浸在这丰收的喜悦里。
她把精神力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一样,悄悄地撒出去,重点盯着村尾刘家那边,毕竟心里还惦记着刘家之前的毒计,防人之心可不能少。
刘老根被“请”到队部“学习”之后,刘家确实安静了不少。
但沈君兰心里明白,被踩到要害的毒蛇,只是暂时藏起来,等着找机会再咬人呢。
果然。
刘三手臂上的伤好了,留下一道像丑陋蜈蚣一样的狰狞疤痕。
这两天,他又开始在村里晃悠了,还时不时地凑到刘大炮跟前。
他不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地挑衅了,而是像躲在阴沟里的老鼠,眼神躲躲闪闪的,行踪特别鬼祟。
他老是在谷场周围溜达,远远地看着粮食装车的场景,嘴角偶尔会露出一抹阴冷的笑。
有时候,他会蹲在村口的磨盘旁边,跟几个刘家旁支的闲人小声嘀咕,眼睛还时不时地往那些装满粮食的车辆那边瞟。
“队长。”
沈君兰走到正在指挥装车的李队长身边,声音压得很低。
“刘三这两天总在谷场附近转,眼神看着不对劲。粮食装车可是关键时候,得防着他点。”
李队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眼神变得特别犀利。
他顺着沈君兰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瞧见刘三不干活,到处瞎晃悠,还探头探脑的。
李队长冷哼了一声:“哼!这家伙贼心不死!还想打粮食的主意?简直是做梦!”
他马上转身,对着正在扛粮的李大牛喊道:“大牛!过来!”
李大牛放下麻袋,抹了把汗,快步跑过来:“队长,啥事?”
“你现在立刻去民兵连!”李队长的声音沉稳有力,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果断。
“挑六个能干又可靠的民兵!两人一组!从现在开始,24小时轮流值班!”
“给我死死盯着三个地方:谷场!粮仓!还有通往镇上的大路!”
“特别是晚上!眼睛都给我瞪大了!只要有任何可疑的人靠近,马上抓住!尤其是刘家的人,一个都不许靠近粮车和粮仓!”
李大牛神情一紧,腰板一下子挺直了:“是!队长!我这就去办!保证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说完,他转身,迈着大步朝民兵连驻地跑去。
李队长又对钟林锋说:“装车过秤的时候,你也多留个心眼!每辆车装了多少袋,总数是多少,都得记清楚了!”
“装完车后,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麻绳捆紧!锁头用新的!钥匙你自己亲自保管!”
“押车的人,挑那种最老实可靠的!路上不许停车!直接把粮食送到镇粮站!”
“明白!队长!”钟林锋重重地点了点头。
安排好这些后,李队长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走到一辆已经装了大半的牛车前,伸手拍了拍那像小山一样的麻袋。
他粗糙的手掌在粗粝的麻布上摩挲着,感受着里面饱满又实在的谷粒,心里特别踏实。
“好粮啊……”他小声嘀咕着,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自豪。
“这可都是咱们红星人的心血!谁敢动歪脑筋……”
他眼神一狠,握紧的拳头都暴起了青筋。
在民兵们的严密看守下,装车工作顺顺利利地完成了。
一袋袋金黄的稻谷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好,盖上了厚厚的油布,又用粗麻绳紧紧地捆扎起来。
“咔嚓”一声,崭新的铁锁把车辕牢牢锁住了。
“三十六个牛车都装车完毕!净重八万两千八百六十四斤!”钟林锋大声报数。
“好!”李队长拉过李大牛和钟林锋:“你们俩押车,路上机灵点!直接把粮食送到粮站!”
“是!队长!”这两人刚接到任务,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李大牛对着车队喊:“张老栓!王铁柱!出发!”
被点到名的赶车老师傅跳上车辕,手里的鞭子在空中甩了个脆响。
“驾!”
老黄牛闷哼一声,拉着沉重的粮车,在民兵的护送下,慢慢地驶出了谷场。
车轮压过地面,发出沉闷又有力的声音,这声音里承载着整个生产队的希望。
一辆辆装满粮食的牛车,就像一条金色的长龙,朝着镇粮站的方向慢慢开去。
看着最后一辆粮车消失在村口的拐角处,谷场上一下子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噢——!交粮喽——!”
“完成任务喽——!”
李队长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动。
他慢慢地摘下草帽,露出了花白的鬓角,紧绷了好多天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放松了。
那颗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转过身,看着谷场上欢呼雀跃的社员们,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眼眶都有点湿润了。
“好!好!好啊!”
李队长连着说了三个“好”字,声音响亮得就像敲钟一样。
“粮食送走了!咱们红星生产队,今年的头等大事,圆满完成!”
“大家都辛苦了!今晚,队里加餐!油渣炒菜,管够!”
“噢——!队长万岁!”
“有肉吃喽!”
欢呼声再次响彻整个天空。
沈君兰站在医务室门口,看着李队长被大家围在中间,看着他用药坊赚的钱买来的油渣,这么轻松就把人心拢住了,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看着送粮的车队已经出发走远了,沈君兰马上找到李队长,让他打个条子,准备去镇上补充常用药,毕竟这送粮的车队还是得留意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