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局促地站在后勤登记处外,帆布帐篷在夜风里发出细微的簌簌声。柊筱娅盯着脚尖来回蹭地,打破沉默:“不就是登记物资吗?能有多难?”
话音未落,百夜优一郎抬手按住她肩膀,示意噤声——帐篷内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还有钢笔尖重重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君月士方望着铝合金支架投下的阴影,低声道:“真昼少将到底想让我们在这做什么?”早乙女与一咽了咽唾沫,刚要开口,三宫三叶突然“嘘”了一声。
“知道月鬼组的新兵蛋子最怕什么吗?”藤田中尉的声音透过帆布飘出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侃,“不是吸血鬼,是自己人。”
五人对视一眼,百夜优一郎下意识攥紧了衣角。帐篷内传来打火机点燃的“咔嗒”声,烟雾混着沙哑的嗓音继续飘荡:“十年前,我带的新兵也和你们差不多大。那小子非要逞能,偷偷溜出营地……”火苗熄灭的轻响后,是一声沉重的叹息,“等我们找到他时,只剩半截带血的袖章。”
柊筱娅的喉咙发紧,突然想起真昼踹翻铁桶时眼底跳动的猩红。帆布帘突然被掀开,藤田中尉叼着烟探出头,目光扫过五人紧绷的表情,咧嘴笑道:“杵在外面当雕塑呢?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进来!”
五人这才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屋内白炽灯刺得人眯起眼,登记簿摊开在桌上,墨迹未干的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行赫然写着“新兵注意事项:活着比立功重要”。
藤田放下钢笔,目光在五人脸上逡巡,突然瞪大眼睛,烟差点从嘴里掉出来:“你们几个……都是十四五岁的小鬼头?”他上下打量着众人单薄的身形,啧啧称奇,“真的是年少有为啊!这么小就能加入月鬼组,我听说月鬼组全都是精锐,说说吧,怎么回事?”
柊筱娅挠了挠头,硬着头皮开口:“我们其实在路上遇到了吸血鬼,打了好一阵才脱身,耽搁了时间。所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迟到了,莫名其妙就被安排到这里……”她声音越说越小,偷偷瞥了眼藤田的脸色,生怕对方也像真昼一样发火。
藤田眯了眯眼睛,随后大笑道:“啊哈,原来就这样,我还以为你们犯了多大的事!”他猛地掐灭香烟,金属烟缸碰撞声清脆刺耳,“在战场上,迟到就是给队友递刀子!不管是哪个部队,守时就是刻进骨子里的军规!”
他周身气压骤降,布满老茧的手指重重叩击桌面,“别拿吸血鬼当借口,军队要的不是解释,是结果!今天你们能因为战斗迟到,明天就可能因为一场雨、一顿饭延误战机!”
他抓起桌上的钢笔,笔尖敲了敲登记簿:“报名字。”从百夜优一郎到三宫三叶,藤田边听边快速记录。直到柊筱娅说出自己名字时,他握着笔的手微微轻颤,墨水在纸面晕开一个墨点。但他很快恢复镇定,继续低头书写,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什么都没说。
写完最后一笔,藤田将钢笔甩了甩,合上登记簿推到一旁:“好,你们的名字我已经记录好了。”他抬手指向角落堆叠的木箱,“把那边的箱子搬到货架上层,今天晚上就剩这点活。我还正愁没人搭把手呢——别磨蹭,战场上可没人等你歇够了再冲锋!”
夜深时,最后一箱物资归位,五人累得瘫坐在地。藤田拎着几瓶饮料走进来,金属瓶盖开启的“啵”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将饮料逐一递给众人,瓶身凝结的水珠在掌心洇出湿痕:“其实你们也挺为难的,碰上了这个世道。吸血鬼横行……哎,要不然你们应该还是在学校里读书的学生。”
话音未落,他突然从口袋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月光掠过照片边缘的褶皱,定格住一对母女灿烂的笑容。藤田的拇指摩挲着照片上女孩的脸,喉结剧烈滚动:“就像她一样。”
“冒昧问一下,照片上的是?”柊筱娅盯着照片,心跳莫名加快。
藤田喉间溢出一声苦笑,像是把所有苦涩都咽回了心底:“是我的妻子和女儿。她们……很早之前就被吸血鬼杀害了。”夜风卷着他的话音撞在帐篷支架上,五人这才发现,这位总板着脸的老兵,眼角不知何时泛起了湿润的光。
沉默片刻,他突然轻笑一声,指尖摩挲着照片边角:“说起来,我记得几年前也带过像你们这么大的新兵。那孩子很有天赋,年纪轻轻就掌握了黑鬼级的鬼咒装备,在战场上的表现堪称惊艳。”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沙哑,“可那次任务……就因为他一个小小的疏忽,整支小队都被吸血鬼围杀。等我们找到他们时,只余满地破碎的咒具。”
藤田猛地灌下一口饮料,喉结剧烈起伏:“那之后,我就退出了一线。”他的目光扫过五人年轻的脸庞,神情凝重如铁,“少年们,这个世界远比你们想象的残酷。在战场上,一次失误,就是永别。还有——”他突然将饮料瓶重重砸在桌面,“你们要记住,战场上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你们身边的同伴!或许你们会觉得今天受罚不公平,觉得自己迟到情有可原,但战场不会讲情面!吸血鬼不会因为你有理由就停止攻击,敌人不会容忍你一错再错,军规更不会因为你的‘情有可原’就网开一面!这些,都给我刻进骨子里!”
五人听到这番话,都沉默不语。帐篷里一片寂静,只有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和远处传来的偶尔的脚步声。
过了许久,柊筱娅垂着头打破寂静:“对不起了大家,都是我的错,耽搁了集合时间,还连累你们受罚……我的性子也该改改了,以后一定认真听优一郎的建议。”
百夜优一郎伸手搭上她肩膀,君月士方跟着摇头:“别往自己身上揽,我们可是个整体。这点惩罚算什么?”早乙女与一用力点头,三宫三叶却挑眉轻哼:“就是啊,你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哪像我认识的柊筱娅?平时闯祸的威风劲呢?”
“哟,什么时候我们的三叶学会安慰人了?”柊筱娅抬头挤了挤眼睛,“居然这么坦率,不像你啊。” 帐篷里响起一阵轻笑,混着饮料瓶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夜色里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