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檀木办公桌上的铜制座钟滴答作响,柊天翔斜靠在办公室门边,双臂随意交叉于胸前。他饶有兴致地望着不远处伏案疾书的柊真昼,调侃道:“怎么还没有忙完?我们的柊大小姐,忙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还是要把自己累得不行,才肯罢休?”
笔尖在纸面停顿片刻,柊真昼却并未抬头,继续专注地整理着手中的文件,只留给柊天翔一个低垂的发顶。她紫色的长发柔顺地垂落,几缕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却掩不住她专注认真的模样。
见对方没有回应,柊天翔的思绪渐渐飘远。不知不觉,他来到这个世界已有许久。还记得初来乍到,为了协助柊真昼研发鬼咒武器,他不惜与整个柊家为敌。在一次家族会议上,他言辞激烈地驳斥了那些妄图维持现状、漠视人类生死的顽固派,毫不留情地揭露了他们的迂腐与自私。此举彻底激怒了家族高层,他被无情地逐出柊家,沦为家族的“叛徒”。
可命运总是充满戏剧性。就在他以为自己将孤立无援时,柊天利却出人意料地将他招为女婿。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约,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不仅改变了他在家族中的地位,也让他陷入了更加复杂的局面。
文件翻动的沙沙声里,柊真昼头也不抬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天翔君,你还是这么散漫,就不能认真些?”
靠在门边的柊天翔勾了勾唇角,却并未搭话,只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低垂的发顶。阳光透过百叶窗斜斜洒在她肩头,为柔顺的紫色长发镀上一层光晕。
这般沉默的回应显然在柊真昼意料之中,她修长的手指顿了顿,继续整理文件。
“早说过别在我名字后面加‘君’字,听着怪别扭的。”柊天翔忽然出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抱怨。
柊真昼终于抬起头,琥珀色眼眸掠过一丝笑意,随即轻轻摇头,不再言语,又专注地投入到文件堆里。办公室重新陷入静谧,唯有座钟的滴答声,与纸张翻动的轻响交织回荡。
停顿良久,柊真昼指尖抚过文件边缘,忽然抬眼望向倚在门边的身影:“偶尔认真些,总归没坏处。”她语气里难得带着几分郑重,琥珀色眼眸映着窗外透进的光,泛起细碎的涟漪。
柊天翔无奈地摊开手,故意拖长尾调:“好好好,对对对。我的少将大人——”他刻意咬重了“少将”二字,目光扫过对方肩章上新换的银星,“还得问您,这批文件要处理到什么时候?总不能让我等到太阳打西边出来吧?”
随着晋升帝鬼军少将,他们肩头的责任愈发沉重。但此刻,办公室里浮动着难得的轻松,仿佛硝烟与危机都被隔绝在雕花木门之外。
柊真昼的指尖停在文件上方,忽然想起,在他被逐出柊家之前,分明还是自己的义兄。那时的婚约安排来得突然,从名义上的兄长骤然变成未婚夫,这种荒唐的转变,曾让她满心抵触与抗拒。
可随着相处,眼前这人却愈发像团迷雾。他总能说出些超越时代的想法,面对危机时的从容也令人捉摸不透。那些奇思妙想,还有偶尔流露的深邃目光,不知不觉间竟成了吸引她的神秘旋涡。
想到这,她的手微微收紧。最信任的助手背叛更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心头。自己倾注无数心血的鬼咒武器研究资料,就这样被拱手送给了柊暮人。那种如被至亲背叛的钝痛,即便时隔许久,依然会在不经意间让她呼吸一滞。
霓虹的天空早已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如今,残破的城市废墟与血色残阳交织,人类在吸血鬼獠牙与天启四骑士的阴影下艰难求生。那些狰狞可怖的怪物如同噩梦具象化,利爪撕裂街道,嘶嚎震碎黎明,将曾经的繁华碾作齑粉。
但即便在这绝望的深渊里,仍有无数人高举染血的武器。帝鬼军的咒纹在黑暗中明灭,鬼咒武器的光芒刺破长夜,每一次反击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他们在断壁残垣间构筑防线,在血与火中传递希望——人类从未放弃抗争,始终坚信,终有一日能将獠牙折断,让光明重新洒满这片土地。
“喂喂喂,发什么呆呢?”他屈指弹开怀表盖,鎏金表盘在暮色中晃出细碎的光。他弯腰凑近时,向来散漫的眉眼竟难得地认真,“该休息了吧?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柊真昼终于抬起头,琥珀色眼眸掠过一丝无奈。两人对视的瞬间,凝滞的空气里似乎有什么在悄然流动。“哪来那么多废话?还有三份文件。”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怀表,“倒是你,上次弄坏的指南针还没赔。”
“小气。”柊天翔夸张地叹气,动作利落地收起怀表,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那油纸包还冒着热气,边缘洇着新鲜的油渍,显然刚出炉不久。以他平日里连武器保养都嫌麻烦的性子,竟会费心准备这样一份点心,个中缘由不言而喻。
“刚出炉的红豆饼,就当赔罪?”他挑眉晃了晃油纸包,刻意提高的音量像是在掩饰不自然,“加了双倍砂糖,甜得能齁死吸血鬼。”
柊真昼的目光落在油纸包上,纤长的手指轻轻捏起一角,热气裹挟着甜香顿时漫开。她抬眸看向柊天翔,琥珀色眼眸里难得染上几分探究:“是你自己做的?”
“不然呢?”柊天翔别开脸,耳尖却不受控地发烫,“难不成你以为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大街上还能买到现成的红豆饼?”他故意用夸张的语气掩盖慌乱,余光却偷偷瞥向她的反应。
察觉到他强装镇定的模样,柊真昼唇角不受控地扬起。轻笑从喉间溢出的瞬间,连办公室里凝滞的空气都跟着变得柔软。她垂眸盯着油纸包,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边角,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倒是小瞧你了。”
他感觉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连座钟的滴答声都似乎放大了数倍,他慌乱后退半步,耳尖泛起的薄红顺着脖颈烧到了后颈。而柊真昼低头时,发梢恰好遮掩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