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落针可闻。
萧绝那句“见皇后，如见朕”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在群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几个老臣嘴唇嗫嚅，想说什么“祖宗规制”、“牝鸡司晨”，可一对上萧绝那双冰封般的眸子，以及旁边沈皇后那看似平静却隐含锋芒的眼神，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很好，看来物理超度前朝皇帝和靖王的事迹，威慑力还在。）沈清辞内心点头，对眼下这暂时的“和平”局面表示满意。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内侍尖细的声音打破沉寂。
短暂的僵持后，到底是堆积如山的政务占了上风。工部的人出列，开始禀报京城墙垣修复的进度和遇到的困难——主要是缺钱缺料。
萧绝指尖敲着龙椅扶手，看向沈清辞：“皇后有何见解？”
（这就开始考校了？）沈清辞打起精神，略一思索，开口道：“修复京城不仅是面子工程，更是稳定民心、防御外敌的里子。钱粮不足，可采取‘以工代赈’与‘分段承包’相结合之法。”
众臣疑惑，这两个词听着新鲜。
沈清辞耐心解释：“所谓以工代赈，即招募流民、贫民参与修筑，不仅管饭，还发放少量工钱或等价的粮食布匹。如此，既能加快工程进度，又能让百姓有活路，避免他们因饥寒成流寇，一举两得。”
（其实就是把政府投资项目变成拉动内需和就业的手段，老祖宗玩剩下的，我给它包装一下。）
“分段承包，”她继续道，“即将整个城墙修复工程，按照难易程度和地理位置，划分成若干小段。允许京城内有实力的商家或工匠团队竞标承包，朝廷设定标准、验收质量和支付款项。谁做得快、做得好，谁就能先拿到钱。如此一来，各家为了利益，自然会想办法提高效率，节省成本，比工部大包大揽、层层下发要快得多，也更能防止贪墨。”
殿内响起细微的议论声。这法子……听起来确实能解决眼下人手和效率的难题，而且把商贾之力也调动了起来。
萧绝眼底掠过一丝赞许：“准。工部依皇后所言，拟定细则，尽快施行。”
“臣……遵旨。”工部尚书一脸学到了的表情退下。
接下来，仿佛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各种棘手问题接踵而至。
某地报灾请求减免赋税，核查却发现当地官员疑似谎报灾情，中饱私囊；归顺不久的某州刺史阳奉阴违，暗中扩军；边境摩擦不断，军报雪片般飞来……
沈清辞一开始还正襟危坐，努力维持皇后威仪，后来实在忍不住，趁着萧绝处理军务时，偷偷揉了揉后腰。
（这凤座设计绝对反人类！建议内府局引入人体工学设计，不然本宫的腰椎间盘要突出抗议了。）
萧绝虽在听边境汇报，眼角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她。见她的小动作，他面上不动声色，放在龙椅上的手却微微动了动，对侍立一旁的癸一比了个极隐蔽的手势。
不到半盏茶功夫，几个小内侍便悄无声息地进来，在沈清辞的凤座后塞了几个柔软的鹅羽垫子，高度恰到好处。
（嗯？服务这么周到？老板挺细心啊。）沈清辞舒服地靠上去，内心给萧绝点了个赞，处理政务的干劲更足了。
面对谎报灾情的案子，沈清辞直接提议：“陛下，可派遣御史暗访，同时调阅当地近五年气候记录、粮食市场价格波动，与周边州县对比。若真是大灾，粮价必然飞涨，流民也会向周边涌动。若数据对不上，便是欺君之罪，严惩不贷。”
（跟我玩数据造假？现代审计手段了解一下？）
面对阳奉阴违的刺史，萧绝的处理则更显铁腕：“传朕旨意，褒奖其‘治理有功’，调其入京担任光禄大夫。另派癸一携暗影精锐，持朕手令，接管其军务，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明升暗降，直接夺权，老板这招釜底抽薪够狠。）沈清辞暗暗咂舌，不过……她喜欢。
夫妻二人，一个擅长从制度、经济角度剖析，提供新颖解决方案；一个精于权谋制衡，杀伐决断，效率惊人。原本预计要扯皮半天的朝务，竟在午时前就处理得七七八八。
退朝时，不少大臣走出紫宸殿时脚步都有些虚浮，一方面是站的，另一方面是被帝后这迥异却互补的办事风格给震的。
回到凤仪宫，沈清辞几乎是瘫在软榻上。
“比谈十个亿的并购案还累……”她嘟囔着，感觉身体被掏空。
萧绝跟了进来，挥退宫人，走到她身边坐下，大手自然地覆上她的后腰，不轻不重地揉按着。
“受不了，便不必日日去。”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沈清辞享受地眯起眼：“那怎么行？我刚上岗就翘班，岂不是坐实了那些老古董说女人干政是三分钟热度的论断？再说了，”她侧过头，狡黠一笑，“看他们想反驳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还挺解压的。”
萧绝眼底泛起一丝笑意。
这时，殿外传来孩童的嬉笑声。萧珩牵着妹妹萧玥，后面跟着抱着萧念的乳母，走了进来。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萧珩小大人似的行礼，萧玥则像只快乐的小蝴蝶扑到沈清辞腿边。
“母后母后，今天太傅夸哥哥功课好呢！”
萧绝伸手将萧念接过来。小女儿似乎有些恹恹的，靠在他怀里，小手无意识地抓着他龙袍的衣襟，眉心那点淡金色的印记，似乎比平日更显眼了些。
沈清辞摸了摸萧玥的头，看向萧珩：“珩儿，今日学业可还顺利？”
萧珩点点头，小脸严肃：“回母后，太傅讲授《治国策》，儿臣有些疑问……”
他提出几个问题，竟也颇有见地。沈清辞和萧绝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欣慰。
（不愧是未来的卷王，这求知欲，随我。）
一家人正享受着难得的温馨时光，癸一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外。
萧绝眼神微凝，将萧念交给乳母，示意沈清辞照顾好孩子们，起身走了出去。
片刻后，他回转，面色如常，但沈清辞能感觉到他周身气息冷了一丝。
“青羽卫有动静了？”沈清辞压低声音问。
萧绝颔首：“他们果然没放弃打念儿的主意。暗影在旧宸王府假山下的祭坛附近，发现了新的活动痕迹，还有这个。”他摊开手，掌心是一小片带着奇异暗香的、烧焦的青色羽毛。
（阴魂不散！）沈清辞心头一紧。
“此外，”萧绝继续道，“谢景行传来消息，南疆古籍中关于‘宸王印’的记载有所补充。此印并非死物，需以至纯血脉之力唤醒，方能开启前朝留下的……某种遗产或力量。青羽卫如此执着，恐怕那遗产非同小可。”
沈清辞皱眉：“也就是说，只要念儿的血脉在，这麻烦就断不了？”
“嗯。”萧绝眼神锐利，“所以，要么彻底清除青羽卫，要么……搞清楚宸王印的真正秘密，掌握主动权。”
他看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宫墙，落向旧王府的方向：“那座地下宫殿，看来必须再探一次了。”
就在这时，柳姨娘匆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忧色：“娘娘，刚收到江南急报，市面上开始出现伪造的‘邺城通宝’，工艺精湛，几乎可以乱真，已经开始影响新币信誉了！”
（好家伙，三线作战？朝堂、暗处、经济，这是要全方位考验本宫的极限抗压能力啊！）沈清辞深吸一口气，感觉刚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了。
她看向萧绝，眼神却逐渐变得冷静而锐利：“伪造币？呵，跟我玩这个？陛下，这件事，交给臣妾来处理。”
经济战，这可是她的主场。正好，新朝初立，需要杀只鸡给猴看看。而这伪造新币的，就是那只撞上枪口的鸡！
萧绝对她有着绝对的信任：“需要什么，尽管调动。”
沈清辞脑中飞快地闪过几个方案，嘴角勾起一抹属于商业女王的、带着杀伐之气的笑容。
“放心，保证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正好，借此机会，给咱们的‘邺城通宝’，再做一次强势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