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识海中,乌林珠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的兴奋。
“确认目标锁定!‘一见倾心’光环启动,时效十分钟,倒计时开始!”
“收到!姐姐放心!电量满格,光环功率稳定输出!”
团团的声音兴奋得有点发颤,“磁场锁定乾隆,精准投放!”
平台上的乾隆,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突如其来的、剧烈的心跳。
他下意识地用折扇抵住心口,深邃的目光牢牢锁住荷塘中那个再次转过身、继续与丫鬟嬉笑着采摘荷花的碧色身影。
少女纤细的背影在接天莲叶中若隐若现,像一只误入凡间的精灵。
乾隆的嘴角,在最初的惊愕过后,缓缓地、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最终定格为一个饶有兴味、带着绝对掌控与志在必得的笑意。
“好一个……山野明珠。”乾隆低声自语,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他并未回头,只随意地用折扇向后轻轻一点,语气不容置疑:“多林。”
“奴才在!”一个身材精悍、目光如鹰隼的青年侍卫立刻无声无息地上前半步,躬身听命。他正是御前侍卫多林。
“去,”乾隆的目光依旧焦着在那片荷塘,仿佛生怕一眨眼那精灵就会消失,“查清楚。下面那荷塘,属于哪家别业?舟上那个采莲的女子,是何身份?”
“嗻!”多林没有丝毫犹豫,领命后身形如鬼魅般迅速退下,几个闪身便消失在山道旁的密林之中,动作干净利落,显是训练有素。
乾隆就那么静静地伫立在平台上,山风吹拂着他的衣袂。下方的嬉笑声隐隐传来,时断时续,如同最动听的仙乐。
他看着那少女在小船上穿梭,看着她偶尔弯腰拂过水面,看着她将采下的荷花递给岸边的仆妇……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吸引力。
那十分钟的“一见倾心”光环时效,在某种程度上,只是将他内心被瞬间点燃的、最原始纯粹的兴趣和占有欲,以一种超乎自然的方式骤然放大并固定下来。
如同在干燥的草原上投下一点火星,瞬间燎原。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侍卫多林的身影便如同影子般悄然回到乾隆身后。
“回禀主子,”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乾隆一人能听清,语速快而清晰,“已查明。山下那片荷塘及相连的庄园,系江宁织造西林觉罗刚安大人夫人富察氏的陪嫁产业。舟上采莲的那位姑娘,正是西林觉罗刚安大人与富察夫人的嫡长女,府上的大小姐,闺名唤作乌林珠。今年芳龄十三。据闻半月前便来此消夏。
另外,”多林顿了顿,补充道,“西林觉罗家这位格格,已定于后年,即其十六岁生辰后,依例参加八旗选秀。”
“乌林珠……掌上明珠,富贵天成。”
乾隆玩味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与他先前在石阶上听到女婴得名时的神情微妙地重合。
“西林觉罗刚安……富察家的女婿……江宁织造……”
他低声将这几个关键信息串联起来,深邃的眸中精光闪烁,那是帝王权衡利弊、评估价值时的特有光芒。
最后那句“后年选秀”,更是如同一把恰到好处的钥匙,瞬间开启了他心中某个隐秘的匣子。
“好,很好。”乾隆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充满了万事皆在掌控的从容与愉悦。
他收起折扇,在掌心轻轻一敲,仿佛已为某件稀世珍宝打上了专属的烙印。
“年纪正好,家世……也合宜。既是命中注定要入宫闱的秀女,那便是早晚之事了。”
他此刻心情大好,方才山寺中的那点郁气早已烟消云散。
乾隆正值盛年,大权独揽,乾纲独断。
继后那拉氏册立不过两年,中宫之位稳固,后宫虽有佳丽,却已久未有能如此一眼便撩动他心弦的新鲜颜色出现。
在他看来,能让他一眼惊艳、心旌动摇的女子,无论出身何地,纳入宫中给予妃嫔尊位,不过是帝王理所应当的恩赐与权力。
区区一个五品织造之女,未来的秀女,提前进入他的视野,更是意外之喜。
荷塘中的小舟已缓缓靠岸。
乌林珠在清心和桂嬷嬷的搀扶下盈盈登岸,碧色的裙摆拂过青草地,沾了几点湿泥也毫不在意。
她似乎完全未曾察觉山上的注视,抱着满怀清香四溢的荷花,言笑晏晏地和侍女们说着什么,步履轻快地朝着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庄园走去,只留下一道清丽绝伦的背影,渐渐融入暮色四合的山光水色之中。
乾隆的目光追随着那道倩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尽头,才意犹未尽地收回。
“时辰不早了,走吧。”
他恢复了帝王的沉稳,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惊艳与悸动从未发生。
然而,转身离去的步伐,却比来时显得轻快了许多。
翠微山庄内,华灯初上。
乌林珠屏退了下人,独自倚在临荷塘的窗边。窗外月色溶溶,倾泻在层层叠叠的荷叶上,泛着幽暗的银光。
空气中荷香浮动,沁人心脾。
“姐姐!任务完成度超完美!”团团在空中激动地翻了个滚,胖乎乎的身体几乎要变成一颗毛球。
“乾隆老儿那眼神,啧啧,跟钉子似的!多林那小子查得门儿清,身份确认无误!他还特意强调了后年选秀呢!光环效果拔群,绝对在他心里种下种子了!”
乌林珠静静地望着窗外无垠的荷塘月色,脸上并无太多激动之色。
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神情沉静如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粼粼水光,也映着深不见底的思量。
“种子是种下了,团团。但这仅仅是第一步,落地的第一步。”
她伸出手指,仿佛要接住窗棂缝隙漏下的一缕月光,“乾隆,那是九重宫阙里的真龙。他今日可以因一眼惊艳而瞩目,他日也可能因一言不合、一事不顺而忘却。后宫……那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比十个幻心加起来都凶险万倍。”
她收回手指,缓缓握紧,指尖传来微微的凉意。“我们现在拥有的,不过是一个提前的契机,一个在他心中先入为主的印象。距离真正踏入那座紫禁城,还有两年多的光阴。这两年,”
她转过身,目光变得无比坚定锐利,“我们要做的,是利用好江宁织造府千金的身份,让这颗‘明珠’的光芒,由内而外,真正璀璨夺目到让他无法忽视,甚至……无法割舍。诗书才情、世故人情、甚至……一点若有若无的、超越寻常闺秀的‘神秘’。”
她想起乾隆那充满审视权衡的眼神,“家世是他权衡的筹码,而我们本身,必须成为他权衡之后,最无法拒绝的那个选项。”
团团停止了翻滚,漂浮到她面前,黑亮的豆豆眼认真地望着她:“姐姐,你要怎么做?”
乌林珠轻轻抚摸着窗台上那支下午采下的、开得正艳的并蒂莲,花瓣柔软娇嫩。
“固本培元,静待风起。”她深吸了一口满载荷香的空气,声音低柔却带着磐石般的决心。
“让阿玛的官声更清正些,让额娘的贤名更远播些,让两位兄长更有出息些……当然,最重要的,是让西林觉罗乌林珠这个名字,在江南的闺秀圈子里,乃至在京城的风闻中,不再仅仅是一个被父兄娇宠的普通贵女。”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智珠在握的光芒,“江南……可是才子佳人传说的摇篮。而我们的乾隆皇帝,最爱附庸这等风雅。”
“至于紫禁城的滔天富贵……”乌林珠松开手,任由窗外吹来的晚风拂动着并蒂莲纤细的花茎。
“那从来不是我的目标。那只是棋盘,是我改写‘金锁’命途、真正掌握自己命运的战场。今日种种,不过是落下了第一枚棋子。”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寂静的庄园。满池荷花在夜色中无声摇曳,仿佛无数沉默的见证者。
女童时期的危机已然化解,少女乌林珠的人生棋局,随着寒山寺外那惊鸿一瞥的确立,正式在中盘落下了布局的关键一子。
棋枰对面,是手握万里江山的帝王。这盘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