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灼烤着大地,秦大柱、张翠莲、秦淮安和王玉梅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踏着沉重的步子往家走。
秋收的劳累像铅块一样坠着他们的四肢。
“娘,你闻闻,哪来这么香的味道?”嫂子王玉梅使劲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诱人香气,疑惑地看向张翠莲,“这山脚下就咱一户人家啊,莫不是…淮茹在家里鼓捣啥?”
张翠莲也闻到了,那浓郁的肉香直往鼻子里钻,勾得人馋虫直冒。
她疲惫地摇摇头,带着几分不信:“玉梅啊,说梦话呢?咱家哪还有肉?秋收前那点子荤腥,不是早就吃光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淮茹那丫头,平时也就帮忙烧个火……”
一旁的秦淮安也皱起鼻子深吸了几口:“是啊,真香!怪了,难不成山上谁家得了野物,风把味儿刮咱家来了?”他边说边加快脚步。
越靠近自家院门,那香味越是浓烈霸道,简直像钩子一样拽着人。
走在最前面的秦大柱猛地停住脚,侧耳倾听片刻,肯定地说:“不对!就是咱家院里飘出来的!”他心头一跳,急忙推开院门。
只见小女儿秦淮茵像个望夫石似的,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眼巴巴地盯着灶房的方向,小嘴不停地咽着口水。
“茵茵!”秦大柱又惊又疑,声音都高了点,“你姐呢?这…这是咋回事?咋这么香?”
秦淮茵被老爹的声音惊得一缩脖子,连忙竖起小手指在嘴边“嘘”了一声,压低声音兴奋地说:“爹!你小点声!姐在里头呢,菜快好啦!快好啦!香吧?”
秦大柱一头雾水,这时张翠莲、秦淮安和王玉梅也紧跟着涌进院子,同样被这扑鼻的香气震住了。
张翠莲看着小女儿那副馋样,又惊又急:“茵茵,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丫头秦淮茵一下子跳下石凳,挺起小胸脯,两个小手叉在腰上,小脸上满是得意:“还能咋回事?是我姐打的!今天我们去山上打猪草,姐耳朵可灵了,听见草丛里有动静,让我别出声!她就捡了块石头,嗖地一下,就把一只好肥好肥的野鸡打下来啦!我们打满猪草就赶紧回来了,这香味儿啊,就是锅里炖着的野鸡呢!”
她话音刚落,灶房的门帘被掀开,秦淮茹端着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大瓦盆走了出来。
盆里正是那香气四溢的野鸡炖蘑菇!酱色的鸡块和褐黄的蘑菇浸润在油亮的汤汁里,随着热气翻腾,浓郁的鲜香瞬间笼罩了整个小院。
围在桌边的几人,从秦大壮到王玉梅,都忍不住齐齐咽了口唾沫。
“来来来!”秦淮茹脸上带着笑意,声音清脆,“新鲜出炉的野鸡炖蘑菇!爹娘哥嫂,快尝尝我的手艺!”
她把瓦盆稳稳放在院里的木桌上,又对秦淮茵道:“茵茵,快把姐姐温在锅里的窝窝头和粥端出来。”
“哎!哪能让茵茵去,我去我去!”嫂子王玉梅反应最快,一把拉起旁边的秦淮安,“当家的,你去拿碗筷!”
秦淮安也连声应和:“对对对,我去拿!”
张翠莲却没急着动,她上下打量着大女儿秦淮茹,眼神里充满了惊诧和难以置信:“淮……淮茹?”
她走近两步,又仔细看了看桌上那盆分量十足的野鸡炖蘑菇,鼻子嗅着那实实在在的肉香,语气陡然拔高:“这……这真是你打的?你这……你这都炖了?!”她后半句话带着明显的心疼。
秦淮茹坦然地点点头:“嗯呐,都炖了。爹娘哥嫂你们天天秋收那么累,不吃点好的补补哪行啊?我看你们都瘦了。”她语气带着关切。
张翠莲捂着心口,肉痛得直吸气:“哎哟……你这丫头……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这老肥的一只鸡,省着点能吃好几顿!腌起来过年添个菜多好!就这么一顿祸祸了……”她看着女儿,责备的话又说不出口,毕竟鸡是闺女打的。
“吃到肚子里,比啥都强!”秦大柱在一旁小声嘀咕了一句。
张翠莲立刻调转枪口:“你知道啥?你就知道吃!”
秦大柱被怼得一缩脖子,讪讪地笑笑:“咳……这……这不是已经炖了嘛……说那些没用的……”
这时,秦淮安和王玉梅端着热好的二合面窝窝头、一盆碴子粥和一摞碗筷出来了。
张翠莲见状,也只好收了话头:“行了行了,不跟你个老头子吵吵。赶紧吃饭!这香味儿飘出去久了可不好。”
她招呼着大家坐下,自己也忍不住又看了眼那盆诱人的鸡块。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眼睛都黏在了那一大盆野鸡炖蘑菇上。
秦淮安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滚烫鲜香的汁水在口中爆开,他眼睛一亮,含糊不清地赞道:“唔…香!真香!小妹,你这手艺,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
秦淮茹笑着给小妹秦淮茵夹了个鸡翅膀:“那当然!我的手艺要是不过关,妈能这么轻易放过我?”她促狭地朝张翠莲眨眨眼。
张翠莲也夹了块鸡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感受着久违的肉香充盈口腔,脸上不由得露出满意的神色,点点头:“淮茹啊,你这手艺……确实长进不少,娘都没想到。以后嫁了人,娘是真不用操心了。”说着,她又赶紧夹了一筷子吸足了汤汁的蘑菇。
王玉梅更是吃得头都顾不上抬,嘴里塞满了鸡肉和蘑菇,烫得直哈气,只能对着秦淮茹拼命竖大拇指。
好不容易咽下去,才腾出嘴说话,语气里满是佩服:“淮茹!嫂子服了!你这手艺天生的吧?才学了两个月?这野鸡炖蘑菇做得,比娘做的都香!太厉害了!”
秦淮茵也在一旁帮腔:“姐姐做的就是好吃!对了对了!”
她想起什么,跳下凳子,小跑进灶房,端出那剩了半碗、凝成块的鸡血糊涂,“还有这个呢!姐姐做的鸡血糊涂,可香了!我尝了点,还剩好些呢!”她献宝似的放到桌上。
秦大柱舀了一勺鸡血糊涂拌进自己的碴子粥里,呼噜呼噜喝了一大口,又夹了块蘑菇,满足地叹了口气:“嗯…是不错!淮茹啊,这顿饭,爹吃得舒坦!”
张翠莲虽然也吃得香,但还是忍不住念叨:“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啊,这野鸡哪是那么好遇的?”
秦淮茹笑着应道:“是是是,主要是爹娘哥嫂你们好久没见荤腥了,肚子里没油水,所以觉得格外香!”
桌上的人都深以为然地点着头。
一顿风卷残云,一大盆野鸡炖蘑菇连汤带渣被吃得干干净净,连盆底最后一勺油汪汪的汤底,都被秦淮安舀了半碗粥进去,“呼啦呼啦”地搅匀喝了个精光。
一家人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个个吃得肚子滚圆。
“哎呀……可算吃了顿饱饭……”秦淮安摸着肚子,满足地长叹一声。
张翠莲瞪了他一眼:“怎么?平时饿着你了?”
秦淮安连忙摆手:“没没没!娘,我是说,吃了这顿硬菜,浑身是劲儿!下午拉苞米车都有劲了!感觉还能再干三亩地!”
秦大柱摇摇头:“用不着你犁地!下午好好掰苞米,好好拉车就行。唉……”
他看了看全家老少瘦削的身板,叹了口气,“幸好吃顿肉垫底,不然就咱这小胳膊小腿……”
“爹!”秦淮茹打断他的叹气,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叹啥气呀?我这两天运气好着呢!说不定还能再捡着野鸡!”
秦淮茵一听,小眼睛立刻放出光来,拍着小手:“姐姐!真的吗?还有?”
“当然!”秦淮茹拍着胸脯,“包在我身上!”
张翠莲却没那么乐观,赶紧给女儿泼冷水:“淮茹啊,可别说大话!有这一顿,爹娘哥嫂都知足了!山上的野鸡哪是那么好打的?何况今天这只还这么肥!”
她刚才收拾碗筷时特意去灶房看了,闺女确实给她留了小半碗黄澄澄的鸡油放在碗柜里,汤里也漂着油花。
这只鸡确实肥得少见,闺女能打下来还留了油,已经是撞大运了。
秦淮茹点点头,也没把话说死:“好吧好吧,我瞧着办。我发现我这扔石头的准头还行,万一摸到野鸡蛋,或者打到只野鸽子啥的呢?再不济,我和小妹多采点鲜野菜回来也好啊!”她朝妹妹使了个眼色。
秦淮茵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对!娘,我们今天光顾着野鸡了,就打了猪草,没采野菜!下午我们去,保准采一大筐又嫩又好的野菜回来!”小丫头拍着胸脯保证。
张翠莲被小女儿古灵精怪的样子逗笑了,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跟你姐一样,都是小人精!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得抓紧歇会儿,下午活还重着呢。”
她站起身,对秦淮茹姐妹叮嘱道:“你俩下午记得再去打两篓猪草回来喂猪,可别光顾着玩忘了。”
“放心吧,妈!”秦淮茹爽快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