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陆昭蹲在墙角,食指沿着地砖的缝隙慢慢摩挲。
老陈刚才擦过的那块瓷砖,边缘的色差在手电筒的光束下就像一道浅疤,他手指触摸到的细缝比肉眼看到的更宽一些,大约两毫米——这不是自然磨损的痕迹。
“老陈,帮个忙。”他抬起头,声音压得很低。
老陈立刻弯下腰,布满老茧的手撑在旁边的地砖上借力。
当两人的指尖扣住那块瓷砖的边缘时,陆昭听到老陈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当年打扫的时候总是磕脚,我还以为是自己眼神不好……”话还没说完,瓷砖突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竟然被掀起了半寸。
沈清抱着卷成筒状的流程图,原本紧盯着门口的目光唰地转了过来:“怎么了?”
“下面有东西。”陆昭手腕用力,瓷砖被彻底掀开,露出了下方泛着冷光的铁制活板门。
活板门边缘焊着粗糙的拉手,表面结着一层薄锈,但有几处擦痕崭新发亮——好像最近有人频繁使用过。
小林扛着便携式摄像头挤了过来,镜头刚对准活板门,设备就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他拧了拧调节钮,屏幕上的雪花点反而更密集了:“信号被屏蔽了,可能有金属层或者干扰器。”说着掏出手机,果然连不上网。
沈清的指尖已经按在通话键上:“我现在联系分局,让技术队带着探测器过来。”她律师袍下的膝盖微微弯曲,显然做好了随时冲出去的准备——刚才韩秘书在气窗外的眼神太锐利了,像一把淬过毒的刀。
陆昭却按住了她的手背。
他的掌心还残留着活板门的寒意,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成了白雾:“从这里开车到警局要二十分钟,韩秘书的车十分钟前离开了巷口,但她的司机可能把车停在了路口。”他盯着活板门缝隙里渗出的潮气,“如果我们现在撤离,等警方赶来的时候,这里可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沈清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太了解陆昭这种眼神了——当年在法庭上,嫌疑人的辩护律师利用程序漏洞拖延时间时,陆昭作为侧写专家出庭,也是用这种“猎物就在眼前,必须现在抓住”的锐利目光。
“我下去。”陆昭脱下外套递给她,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紧贴着腰线,“小林留下设备接应,老陈守在楼梯口,你负责看监控。”他指了指小林背包里的微型录音笔,“打开录音,我每三分钟报一次位置。”
小林刚要反驳,陆昭已经抓住了活板门的拉手。
铁制台阶上结着薄霜,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声响,就像十年前那个雨夜,他躲在衣柜里听到的父亲办公室地板的声响。
地下二层比上面更冷。
陆昭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时,“t计划 - 阶段三”的红漆标识刺得他眯起了眼睛。
墙根堆着几个带锁的铁皮柜,中央摆着一台足有半人高的仪器,金属外壳上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凑近闻有一股铁锈混合着酒精的味道——是血。
他蹲下身,捡起脚边的空针剂瓶。
标签被撕得只剩半截,隐约能看见“RG - 9”的字样,瓶底残留的绿色液体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泛着幽光,和密室病历里写的“绿色液体注射”完全吻合。
旁边的手术手套还带着余温,指尖部分沾着未干的胶水——有人刚摘下来不久。
“昭哥!”小林的声音突然从耳机里炸响,“韩秘书的车又开回来了!监控里她没进诊所,绕到后巷去了!”
陆昭的后颈瞬间绷紧。
他迅速关掉手电筒,摸黑退到铁皮柜后面。
黑暗中,通风口传来细微的金属摩擦声——那是老式排风扇的转轴声,但此刻多了一道不和谐的“咔嗒”声,像是有人用工具撬动格栅。
脚步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很慢,很慢,像钟摆一样有规律。
陆昭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撞击着肋骨,一下,两下,和那脚步声重叠在一起。
他摸到裤袋里的录音笔,确认还在运行,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从密室顺来的手术刀——这是刚才在流程图背面发现的,刀刃上的缺口和十年前父亲尸体上的伤口弧度吻合。
光束突然刺破黑暗。
陆昭眯起眼睛,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
那人右手拎着牛皮纸袋,左手举着强光手电筒,光柱扫过仪器时顿了顿,随即弯腰捡起地上的针剂瓶。
他的后颈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形状像一片枫叶——陆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个胎记,他在十年前的监控录像里见过。
是韩明远的私人医生,周正。
“周医生?”陆昭刚要开口,又猛地闭上了嘴。
周正的脚步突然停住,手电筒的光刷地转向铁皮柜的方向。
陆昭能看见他喉结滚动的动作,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对方在侧耳倾听。
三秒,五秒,十秒。
周正突然转身,朝着通风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张泛黄的纸条。
纸条被气流卷起,轻飘飘地落在陆昭脚边。
陆昭屏住呼吸,等周正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才弯腰捡起那张纸。
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他看见上面用红笔写着半句话:“11·23雨夜,陆振华的枪——”
通风口突然传来重物坠落的闷响。
陆昭猛地抬头,正看见韩秘书的黑色高跟鞋尖从格栅外闪过。